第082章(2 / 2)
接下来贺川长老倒是没再说什么,只简单关心她在瓮城的生活。
昭瓷一一回答,出来后,才拆开那个信封。
出乎意料的,里边装着张白纸。
并非她想象中的,以简体字书写的信笺。
昭瓷按捺心下疑惑,将那张纸揣入囊中,想着回青云宗后去问问阿紫。出门时,正正好冲来个人影,步履矫健,身子如飞。
“哥哥?”她诧异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昭邹走路惯来慢吞吞的,以前总被笑像老人家走路,现在这速度,可罕见的很。
“没事。”昭邹晃晃手里的木匣,眉开眼笑,“去还东西,之前我一直在找失主,今日可找着了。”
“喔。”昭瓷应道,也没问他要还什么。
她望着青年的身影远去,突然感慨,世界还是很小的。
昭邹从楼梯下去时,拐角处,少年正迎面走来,刚好与他擦肩而过。
昭瓷不自觉攥紧衣袖,绷紧背脊,一眨不眨地看过去。周遭声音鼎沸,人来人往,她的目光就是怎么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失控,血脉里,奔腾股此前从未遇过的情绪,来势汹汹。
陡然间,她想起昭邹问她有没有想法的话,想起石罂花说的那些怪话。
喜欢。
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好似都能这样被解释。
所以是喜欢……是这样的吗?
似蛰伏整个寒冬的种子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很奇怪,但又无端让人觉着高兴。
昭瓷挺想和他打招呼,又怕和他打招呼。
纠结间,他似乎已然转过来,静无波澜地看她眼,却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大步地走下楼。
四周人声愈发喧嚣,闹腾得很。
昭瓷微压唇角,垂了脑袋,攥着衣袖的手愈发收紧。
是之前趁有人来找他就跑,让他不高兴……觉着被冒犯了?需要道歉吗?还是过去解释一下?
脑海里无数次回放方才的场景,他那句似是而非的“喜欢”和装作没看见的忽视,像拔河似的,将昭瓷往两边拉扯。
她想了好多解决的方法,还有解释的话语,结果半天过去,少年的身影都淹没在人海里,她仍站在原处。
良久,昭瓷擡手,用力在脸颊一拍,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可能只是没看见吧?”石罂花注意到这事,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说的话,宽慰道,“隔挺远的,要我我也看不清他神情啊。”
昭瓷一言不发往前走。
石罂花便又好奇问:“你要去哪?去找薛忱吗?”
昭瓷摇摇头:“去看花。”
她还是得想一下,要把这些事想明白。没想明白前,可能真的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砸,会把薛忱推得越来越远的。
“赏花?”石罂花看眼阴沉的天,讷讷道,“这得下雨吧?”
说的没错,确实会下雨。
昭瓷蹲在树旁,看着锦簇繁花随风摇曳。没过多久,间歇的细雨便徐徐坠落。
再吹一会会儿就回去吧。
昭瓷想着,头顶却已然落下片阴影,挡住漫天的雨丝。温和淡然的嗓音一道响起:“还不回去?”
“不回。”昭瓷应得很快,应完才瞪大眼睛,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
这肯定不是石罂花的嗓音。
熟悉的冷香无孔不入地渗入她四周。
昭瓷记起在碧霞村的时候,有回也是雨天,也是她蹲在树旁,薛忱在给她打伞。
她微弯眉眼,身体却往旁边挪,从伞和人的阴影下挪开,挥挥手,头也没擡:“谢谢你,但不用管我的,我马上就回去了。”
“你是非要淋这个雨?”薛忱蹙眉。
倒也不是非要,昭瓷想着,却只沉默地点头,指尖一弹叶片,雨滴飞溅,沾湿她腕侧一圈衣袖。
突然间,身侧有点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错愕擡眸,果然见薛忱也像她那样蹲着,伞柄倾斜,洁白的衣袍很快落上明显的水渍。
似是瞧见她眼底的震惊和迷茫,他抿唇,分外平静道:“你非要淋这个雨,我能怎么办?把你拽起来带回去吗?”
“你可以自己回去的。”昭瓷轻轻开口,猜他是想陪他蹲在这。想错开视线,又像被他的双眸勾住,怎么也挪不动。
薛忱无奈叹气,倒是没再说什么。趁她不注意,又将那柄油纸伞撑在了她的头上。
雨滴淅沥,滴滴答答地从天而降。
连石罂花都察觉到氛围不对,没敢说话。
昭瓷轻轻揪了揪它的叶片,总算垂睫,不想再纠结些无谓的东西,小小声地问道:“薛忱,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就是那种……”
“想和你待在一处,一直待着,和别人都不同的喜欢?”薛忱笑了下,舌尖一抵后槽牙,率直承认,“是。”
他耳尖泛起片隐约的红意,与那点红痣遥遥呼应,却还是一眨不眨,分外认真地望向她。瞳仁映着她的模样,温柔深邃的。
昭瓷不自觉握拳,想发呆,却又被急促的心跳一下下叩醒。
“昭瓷。”薛忱垂睫,擡手像昨天那样复住她的双眸,问道,“你会讨厌我吗?
他之前就这样问过,可没等到回答,她就已经逃跑了。
但在外边吹这么久的冷风,也不是白吹的。
“不会讨厌的。”昭瓷摇摇头。
起码,她想明白很多事,也不像之前那般扭捏。
“我可能也喜欢你的,可能也不是朋友那样的喜欢。”昭瓷用足尖挑起地面滩水,声音放得极轻,“但我不是很会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搞砸过好多次了。所以,”
她话语微顿,抿抿唇,才接着道:“不要和我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你别喜欢我啦,我也别喜欢你,好不好?”
“我们就当朋友,就当最好最好的朋友,可以吗?”她试探着问,将他的手从面颊拿下,一眨不眨地望向撑伞的少年。
雨越下越大,毫无保留地自头顶倾泻。
薛忱将伞往她那倾斜更多,垂睫,温温和和地喊道:“昭瓷。”
“嗯?”昭瓷尾音稍挑,又听他低声问:“如果我亲你,会讨厌吗?”
她以为这在说昨日的事,摇摇头:“不会……”
嗓音戛然而止。
昭瓷默然瞪大双眸,这回不像醉酒那样,她是清晰看着他靠近的,看着他乌睫轻颤和双颊泛红,看着他不由分说地捧住她的面颊,乌发于身后飞扬。
未尽的话语统统给堵住,耳边雨声淅沥,顺着发丝划过脸颊,自领口渗入,与面颊贴着的冰冷如出一辙。
油纸伞坠落在地,竹柄朝上,兜了一汪如烟似雾的渺蒙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