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而且,大家都能异口同声说出冯以亭的背景,只除了她。
明显不对劲啊。
像察觉到她的视线,冯以亭徐徐回头,对视时,露出分外友好却分外诡异的笑容。
昭瓷脑海里突然传出道声音,正是他的。
他讲话的嗓音与以往都不同,似乎知道她捡回了记忆,用藏经阁里那样诡异的语气道:“你知道我是谁的,任何时候,你要有空就来找我罢。和我合作,要不就去死。”
……他到底为什么,敢如此正大光明和她说这番话。都不需要什么遮掩和弯弯绕绕吗?
昭瓷困惑至极,等视野里的青年扬长而去,她一扯那截白色的衣袖:“你和这位冯以亭关系好吗?”
薛忱“哈”一声,没直接回答。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意识到什么,蹙着眉问。是方才么?可明明读心术里,那位冯以亭的心声极为正常。
昭瓷点点头,直截了当道:“他刚才让我和他合作,还说我要死……”
“死”字刚一出,唇瓣就给人轻轻捂住,薛忱垂眸,不赞同又谴责地望她眼。
昭瓷小幅眨眼,将他的手拿下:“他就只说了方才那点,也没说要合作什么。”
既然薛忱和冯以亭关系不好,那她就不太有顾忌了。昭瓷抿抿唇,斟酌着和薛忱道:“就我觉着,那个冯以亭不太对劲。”
薛忱看向她,她便继续说道:“和你们不一样,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虽然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记不得事。但他总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而且,最近他好像越来越弱智。明明最开始出场,还有点高深莫测的大坏蛋意味,但现在不管威胁还是行事作风,都逐渐宋鸣化。
……咦,说到宋鸣,宋洹呢?好像许久没见过,也没听过了。
话语稍顿,昭瓷抿抿唇:“那日在藏经阁,你来找我之前,我遇到的就是他。可是好奇怪,我直到今早才想起来。他当时做了些冒昧的举措,而且那时着身剑修衣装,不是青云宗的弟子。”
薛忱稍稍眯眼,一言不发。
这神情……很难评,概括下来就是反派要做大事的感觉。
昭瓷陡然升点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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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昭瓷怎么也没想着,先不妙的不是冯以亭,是她。
走廊静悄悄的,一门之隔内,却热闹得不像话。得亏有阵法,才不至于叫里头震耳欲聋的喊声四处回荡。
最先是少年低而无奈的嗓音:“昭瓷。”
好听的,但昭瓷半分不吃他这套,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要啦,我不要去见你娘。”
“再说,”她趴在桌上,手紧紧扒拉两侧木板,撇着嘴道,“我和她不熟,你娘又不喜欢我,我去见了不自讨没趣吗?”
早知道薛忱之前在犹豫说这事,那她肯定一点都不会好奇的。
衣襟处传来轻微的拉力。
昭瓷将桌子攥得更紧:“不要,不想去。”
薛忱也就做样子地扯扯她的衣领,想将人拉下来,又不敢真得用上力,只放低音量道:“就一次,只有这一次,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昭瓷连说三次,斩钉截铁。
他怎么叛变得这么快?之前还抱歉没拦下家主派来的人,这会又带她去见他娘亲。
昭瓷狐疑看着他,倒没觉得他和薛芸串通一处,只朦胧感觉他脑子里又是她没跟上的弯弯绕绕。
这果决的拒绝一出,少年倒不再说,只耷拉了眉眼,瞧着分外失落。
视线飘忽刹那,再对视时,昭瓷就放软语调:“去做什么?”
薛忱睫毛轻颤,也不答,指尖穿过她披散的发间,极轻地询问:“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一下,就见一下下,我保证。”
想了想,他补充着低声哄道:“去了我给你买栗子糕、蟹肉小笼、水晶肉,你要吃什么都买。”
“是我不去就没得吃?”昭瓷试探着问。
薛忱抿唇望向她,沉默半晌,将下颌搭在她脖颈处,闷闷道:“也有。”°
“那……”
话刚起头,就罕见地被薛忱打断。他在她脖颈处又蹭了蹭:“那就去嘛,好不好?”
“我不去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但你去了我会高兴。”
垂睫片刻,都不消与他对视,昭瓷便已经败下阵来,勾着薛忱的指尖,像幼年做约定那样用大拇指一碰:“说好了的,就一下下。”
薛忱弯弯眉眼:“嗯,骗人的是小狗。”
昭瓷没想到薛忱的一下下,当真是一下下。
她被扯着,挡在他身后。几声叩门,屋内传来薛芸不耐的嗓音:“进来。”
“有要紧事?”薛芸问。
看不见薛芸的脸色,但听她说话的这态度,昭瓷很容易就晓得她那副像是看仇人似的表情。
但也许她的错觉,昭瓷总觉着近来见的几次,薛芸都比以前脾气更加暴躁,再不是当初那种冷淡霸道的模样。
薛忱“嗯”了一声,将昭瓷从身后扯出来,垂睫同她不经意对视时,他立刻弯了眉眼:“娘,这是昭瓷。”
昭瓷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薛芸,又被立刻扯回他身后。
少年肩宽腰窄,白色衣袍严严实实挡了她面前全部的视线。乌发随动作摇曳,偶尔擦过面颊。
薛忱背对着她,平静开口:“你也瞧见了,她胆子小,性格软,怕生得很,所以没事别找她。”
话语稍顿,他又接着道:“有事也别找她,找我便是。”
明显在指责她早上的行为。
薛芸“啪”地置了手里的茶盏,沉下脸:“薛……”
比她那声更响的“嗙”作为回应。
薛忱直接把门合上,懒得同她多说什么。
本来就只是想叫昭瓷在薛芸那过个明面,毕竟再不喜薛芸,她到底是他娘亲。
面前的姑娘家一会儿看看房门,一会儿仰脸望向他,眉宇怔然,是点分外讨喜的呆愣。
薛忱微弯眉眼,轻弹她的脑门:“说了是一下下,那就是一下下。”
回薛家这么多次,他从没当面将昭瓷介绍给薛芸过。旁的道侣会做的,他自然一样不想落下,总觉着落下就有点叫昭瓷矮别人一头。
至于薛芸喜不喜欢的,就不关他事了。
薛芸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会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姑娘。
不过确实好像有点不够正式。之后,之后一定再补。
薛忱垂睫,像是以此遮掩眸中藏的东西。
昭瓷不晓得他这复杂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脑子被弹得有点儿疼,捂捂着不满:“不要老这样,会变笨的。”
又嘟嘟囔囔:“你怎么不是捏我的手,就是弹我脑门,下手还老不知轻重的。”
姑娘家白皙的额前确实有点红印。
薛忱垂睫,身侧指尖稍动,生了点奇怪的想法,却只轻声道:“对不起。”
这倒叫昭瓷不大好意思。
“没、没关系。”她错开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起揪自己衣袖的习惯,改成了揪他的,轻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突然带我过来这样一下?”
薛忱“唔”了声,故作高深地轻抚下颌,在昭瓷认真的目光里,慢条斯理道:“其实……”
昭瓷点头,仔细聆听,却见他突然俯身,摘去她发顶的叶片,松了手任由飘远,笑吟吟地道:“不告诉你。”
昭瓷:“……”
没沉默多久,她用力握拳,狠狠一捶薛忱的脑袋。
薛忱也不躲,只等她捶完,顺势攥住她的手,轻轻在手里捏着。
“昭……”想喊名字,他却稍稍怔愣,半晌没再出声。
昭瓷擡头:“嗯?”
发生什么事了?
总不至于他把她名字给忘了吧。
昭瓷腹诽,腰侧突然给一环,被捞着落入他怀里。许是暖阳烘人,他衣襟上罕见温热的、占有点太阳的味道。
“怎么了?”昭瓷想仰起脸看他,头顶被个重力压着,又根本擡不起来。
“没事。”他似乎摇了摇头,下颌勾起些许碎发,蹭得有点儿痒。昭瓷小幅地扭动身躯,胳膊很快给擒住,再动不得半分。
良久,才听见他轻之又轻地唤道:“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