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芳罐头厂(2 / 2)
听到广播里响起的歌声,姜银砚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黎云培放的磁带,随后又加快脚步。
经过两排梧桐树夹道的小径时,霍闻川他们五人赫然从树的背后走出来,唤她:“阿砚。”
姜银砚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几人跟前,“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们看几样东西。”
在霍闻川的提议下,六个人来到一号厂房的背后,这里鲜少有人经过。
姜银砚先把磁带和《边城》拿给他们,而后又从衣服外套里取出手稿,“我找到《春生夏长》的下册了,是一份手稿,你们看看。”
张晴和完整地看完过《春生夏长》,所以《秋收冬藏》便由她来翻。
霍闻川手里拿的是《边城》,姜银砚解释道:“一共有八本书,都是中外名篇,每一本都有批注,我看字迹像是女生写的,遣词造句也跟路克行平时说话的风格不同,就问他借了一本,想拿给你们再看看。”
“对了,”姜银砚又想起黎云培说的借书之人,“你们听没听过周香丽这个人?”
“周香丽?”傅平湘回忆半秒后霍然想起:“不就是昨天跟我们一块儿挤橘子籽的女生吗,晴和也认识,都是一号厂房的。”
张晴和面无表情,头也不擡,“不认识,我昨天的工作是剥皮。”
傅平湘:“哦哦,对对对,晴和昨天没跟我在一块儿。”
姜银砚指了指《边城》,“黎云培说,这些书都是问周香丽借的,我表示怀疑。”
“啊?”傅平湘疑讶道:“不能吧,我昨天跟周香里聊过天,她说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上学,功课门门倒数,经常被老师责备。”
“除了这个,还有一摞厂里下发给广播站的文件,有几张的字迹和批注的字迹一样,我敢肯定是同一个人写的。”最后一句话,姜银砚语气尤重。
傅平湘纳闷,“我没听周香丽说她在广播站待过。”
霍闻川合起书,“你想办法让周香丽写几个字,对照一下笔迹就能知道是不是她。”
“这盒磁带……”高茴打开盒子,“我记得昨天霍哥好像说厂里有阵儿天天放这首歌,是吗,霍哥?”
霍闻川瞥磁带一眼,“是。”
说起这首歌,那种像是无数冰虫爬满脊背的阴冷感瞬间回到姜银砚体内,她吞了吞口水,“我在广播室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虚影。”
姜银砚把整个经过讲述完毕后,又接着说出自己的揣测:“我怀疑那个虚影是邹清雨。”
“邹清雨为什么会出现在广播站?该不会广播站就是凶案发生地吧?凶手难道是黎云培?”傅平湘惊异地一连三问。
霍闻川:“广播站是一条全新的线索。”
“我认为,黎云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凶手。用结果反推,如果书不是问周香丽借的,他出于什么目的要撒这个谎?”被傅平湘花式狠怼后,宋翔逐渐养成发言前三过脑的习惯。
“而且他对这首歌无感,那以前天天放这首歌的人是谁?”高茴也赞同黎云培是凶手的说法。
傅平湘冲两人挤眉弄眼,“智者所见略同。”
在几人讨论时,张晴和已经迅速地翻完二十来页的手稿,擡眸看向傅平湘,问他:“黎云培杀邹清雨的理由?”
“这个嘛,”傅平湘刚才没有考虑过黎云培的杀人目的,被张晴和一问才开始思考,片刻后,说:“没准儿邹清雨以前也是广播员,和黎云培在工作中意见不合,黎云培心生怨恨,就把人给杀了。”
“前半句可以确定。”张晴和把抽出来的一张手稿拿给大家看,“路克行在文里写了,邹清雨是厂里的广播员。”
姜银砚没来得及看手稿的内容,现在听张晴和说才知道原来邹清雨是广播员,某些断节的线索似乎可以串联起,“既然邹清雨是广播员,是否说明那八本书是她的,歌也是她放的?”
傅平湘:“我是不是不用让周香丽写字了?”
“依然要,案子未破之前,一切信息都尽量求真。”霍闻川一目十行地看完张晴和取出来的手稿后,又依顺序递给左侧的傅平湘,“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邹清雨是广播员,其他都是猜测。”
高茴凑到傅平湘旁边,伸长脖子,和他一起看手稿,同时不忘继续分析:“这么一说的话,邹清雨的鬼影出现在广播室就不奇怪了,黎云培是凶手的嫌疑好像也更大了。”
傅平湘只看到邹清雨是广播员那段后就不再多往下看了,直接塞给阅读速度缓慢的高茴,“我就说嘛,凶手肯定是他,这个人行为就不太正常,还调戏姜姐姐,看面相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姜银砚差点被呛到,“不要乱说,没人那啥我,我们现在的话题是案子,别扯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霍闻川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张晴和又抽出几张信笺稿,直接拿在手里展示给几人看。
每一张信笺上都有两三处洇开的痕迹,像是有水滴在上面,将字迹糊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蓝印。
张晴和解说道:“路克行对婚后生活的怨言都在这份稿子里。”
姜银砚随意拿过两张来看,满篇都是□□般的牢骚。
他说邹清雨变成了没有灵魂的俗人,两只手粗糙得像砂纸,他永远失去和她牵手的欲.望。邹清雨不再是花蕊里的露珠,而是腐烂的花泥。
和《春生夏长》的画风截然不同,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看得姜银砚频频皱眉,“他不想进厂。”
“不想进厂就不进呗,干啥要勉强自己?”傅平湘感到不解。
“生活所迫。”霍闻川扫过手稿内容,只捉出一些关键字眼便足以悉知全貌,“安安的出生打乱了路克行原本轻松规律的生活节奏,经济并不宽裕的处境里,增添人口的压力随之而来。”
末了,霍闻川又补充一句:“如果照这篇手稿的内容来看。”
“他后悔结婚,更后悔要孩子。”姜银砚感喟道:“邹清雨看到这份手稿,应该很伤心吧。召唤出亡者之灵时,我看到的邹清雨就是在哭泣。”
高茴愤懑道:“他还是不是人,说出这种话,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冤枉,天大的冤枉,你眼前的这两位,”傅平湘用手示意他和霍闻川,“都是当代绝世好男人啊。”
没有被包括的宋翔:“……”
我好像被针对了,又好像没有。
姜银砚将偏离的话题拽回来:“邹清雨的死会不会跟这篇手稿有关?毕竟曾经那样恩爱的人,竟然对结婚和孩子的出生有那么多怨言。路克行用诗意的文笔,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婚姻的受害者。”
“我晓得了。”傅平湘连珠炮似的说:“路克行本来没想把手稿拿给邹清雨看,是邹清雨无意间发现的。一看这满篇都在槽她,是个正常人都要跟他闹。路克行已经觉得这一切都是邹清雨造成的,现在她又找自己闹,于是他更加愤怒,直接失去理智。刚好知道黎云培觊觎广播员的位置已久,就干脆伙同黎云培杀了邹清雨。”
张晴和一块寒冰砸向他:“你的推测毫无根据。”
“虽然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年轻人,你要多看点新闻。”傅平湘看张晴和的眼神里流露出让她想当场打爆他脑袋的关爱。
霍闻川擡起手腕,一看表,已经快到十点了,“现在大家都回到厂房上工,不能叫人看出破绽,同时继续打听有关邹清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