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1 / 2)
暗礁
仰面坐在椅子上的霍闻川倏然睁开眼睛。
“我去找他们借。”胡杨飞快地跑向控制室。
姜银砚咧嘴笑,“有好消息?”
高茴兴高采烈地说:“找到了,就在船底,被两只铁扣子钉住了。”
“太好了。”姜银砚头一次对找到一件尚且不知道是不是灵物的物什兴奋得直拍船舷。
“是不是……”姜银砚在问这个问题时,手心控制不住地冒汗,紧张程度不亚于当年查高考分数,“灵物?”
高茴双臂不停地在水里划,“还不确定,我就拽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
控制室,紫背心男再次发难:“要螺丝刀干什么?想拆船?”
“渔叉在……”
胡杨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没留什么心眼,话未过脑便要出口,霍闻川及时出现在控制室门口将他截住,顺然地把话头转过去:“一颗螺丝钉卡在船底勾住了半张破渔网,渔叉就挂在网里。”
紫背心男“噗嗤”笑了,“你倒是说说,渔叉干啥能跑到船底去?”
“饮酒过度,醉了,连人带渔叉一并掉进了海里。”霍闻川应对如流。
紫背心男找不出霍闻川话里的破绽,在谢哥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把螺丝刀拿给了胡杨。
胡杨握着螺丝刀,又问:“还有多的吗?”
紫背心男登时皱起眉头,“只有一个,爱要不要。”
知道紫背心男的脾气,胡杨匆促地谢过船员们,攥着螺丝刀飞速冲了出去。
霍闻川也擡腿准备往外走,迈出半步后又倏地停住,转回身来,“事急失礼,打扰半天还不知道几位的名字。”
船长语气不咸不淡:“谢辉。”
紫背心男双手横抱在胸前,盛气凌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黄井。”
小个子男:“李小军。”
高壮船员瓮声瓮气地说:“田三娃。”
最后一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白T恤船员,他在角落里埋头摆弄救生衣,等高壮船员说完后才慢悠悠地擡起头望向门口,“贺海潮。”
霍闻川:“我叫霍闻川,等几位出海回来,想请大家吃个便饭,感谢今天的帮助。”
“可别说的是体面话,我们明天下午回来。耽误我们出海,看我明天晚上不狠宰你一顿。”黄井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别人的耐心。
霍闻川面带微笑,“当然,明晚我来安排。”
水里,高茴拿到螺丝刀后再一次潜到船底。
螺丝钉拧得很紧,加上又在三米之深的水里,受浮力的影响,高茴力量受限,拧起来颇有些吃力。
卸掉第一只卡扣就费去不少劲,高茴不得不浮出水面换一道气,然后再去卸第二只。
第二只卡扣卸掉的瞬间,失去支撑的渔叉霍然下沉。
高茴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而就在这一刹那,一个男人的背影像深海幽灵一般出现在视野当中。
那人剪着利落的寸头,右手拿着一柄渔叉,其中间同样包裹着一圈红色金属皮,赫然就是杜玉英几乎片刻都不释手的那柄。
高茴没有立刻松开渔叉,而是打量起了男人,他那身衣着给高茴一种似曾见过的眼熟感。
一件海蓝色的确良衬衣加一条灰色短裤,短裤侧面打着一小块颜色较深的补丁。
在高茴努力回忆的同时,男人也在缓缓转身。
他的皮肤透出一种类似于泡椒鸡爪的白,躯体裸露在外的部分也有明显的浮肿,像是蒸发的白面馒头。
怨愤的眼神和那股逼面而来的死气令高茴瞳孔骤缩,慌忙把视线下移。
而当她看到男人胸口左侧那只海豚图样的白色刺绣时,高茴终于想起,这身衣服她确实见到过,就在杜玉英次卧的衣柜里,被单独用一只黑布口袋装起,放在柜子的最底下。
而衣柜里挂起的其他男士衣物,尺码都和黑袋子里的一样,看来都属于他。
高茴松开渔叉,男人的影像消失不见,又抓住时,他再次出现。
看来只要接触渔叉就能看到亡者之灵,而且是如影随形,叫她撇不开。
视野完全被虚幻的影像欺骗,肺部的空气也在此刻被挤压得一丝不剩,窒息感随之而来。
好在腰间系了绳索,高茴赶紧抓住绳子猛拽两下。
绳子的另一头握在宋翔手里,他感受到一道急促的拉扯力,本能地扣紧双手,“绳子动了。”
姜银砚迅即抓住刺手的麻绳,“快拉。”
霍闻川和胡杨也同时加入其中,四个人用尽全力把麻绳往后拽。
一、二、三……
无声的默契,四人动作整齐划一。
高茴在水里已经憋到极致,鼻腔打开的一瞬间,“呼哧……”
本以为会猛灌几口海水,还好船上的同伴反应及时、动作迅速,高茴在短暂的窒息过后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海水围堵的压迫感也随之减轻。
高茴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渔叉被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四肢百骸都充满劫后余生的疲乏,一点力气也提不起。
被同伴们拉上船后,高茴靠在船舷壁瘫坐,渔叉被搁在旁边,后怕地说:“我的妈,我刚刚跟阎王爷擦肩而过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姜银砚用手给高茴抹去脸上的水,“辛苦了。”
高茴望了一眼控制室,而后小声说:“渔叉就是灵物。”
说完,她又把渔叉抓到手里,然而这一回却没有出现亡者之灵的影像。
“诶?”高茴惊得坐直身体,“为什么现在看不到了?刚才在水里我明明看到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还是……”
不等高茴说完,霍闻川打断她:“应该是只有在水里才能召唤出。”
这时,船员们纷纷走出控制室。
黄井不耐烦地催促:“找到没有?我们要出海了。”
姜银砚再对黄井不满,此时也不能发作,还要礼貌回答:“感谢,我们找到了。”
身为船长的谢辉态度还算好,也有一副热心肠,主动提出开船把他们送回岸边。
五人欣然领受这份好意。
下船时,霍闻川忽然回头,目光在五位船员脸上扫过,而后含笑谢别,顺便又把明晚吃饭的事提了一提。
除开黄井依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其他人均颔首应下。
看到高茴手里的渔叉,马群荣笑得合不拢嘴:“啊哟,还真在船上啊,这回可算是……”
5321号在码头尚未启航,怕船员们听到什么,姜银砚立马压低声音提醒:“马叔别着急,等船走了再高兴也不迟。”
马群荣当下收口,和大伙儿一起目送5321号离开。
等5321号航出一段距离后,高茴估摸着说话声已经传不到船员们的耳朵里,终于忍不住吐出郁积在心里大半天的牢骚:“我发现那个黄井是一句话不尖酸刻薄就浑身难受,什么臭毛病,我好几次都想拿根针把他那张嘴给缝起来。”
姜银砚完全赞同:“我也是,听到他的声音我就生理性难受。”
被荼毒最深之人宋翔也幽怨发言:“还有我,气死我了。”
蔡思雨讶异:“还有人能气到你?”
宋翔:“……”
前前后后总共耽搁了一个多小时,5321号在晨曦中加大马力,未几便远成蚕豆大小的一团。
转过身时,姜银砚看到地上有一滩已经干透的血迹,心脏直接漏跳一拍,“这是的血?”
那时,他们在水中只听到的呼救声,并不曾想到竟然伤得这样重。
蔡思雨一想到那条血淋淋的腿就禁不住叹气,“流了好多血,晴和跟傅平湘带她去诊所了。”
“黄井说码头不会有食人鱼,他纯属胡扯。”宋翔还在为黄井的话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