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者(1 / 2)
不知者
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年年和圆圆竟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一眼望去,全是森然的树木,虬曲的枝干。
张晴和沉声道:“山路有问题。”
话落之时,山路倏地变换方向,大幅度右拐,仿佛一根柔软的线,可以随意改变曲折形状。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行,近半山腰时,路在前面一断。
傅平湘皱眉,“怎么还整了个断头路?”
张晴和神态自若地说:“意味着你要当心了,再往前走就会遇到熔浆、毒虫、食人藤等危险。”
傅平湘碎步靠近张晴和,像只依人小鸟紧贴在张晴和身旁,“晴和姐,罩我。”
张晴和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摸摸傅平湘的头。
傅平湘一愣,她也一愣,手僵在头顶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拿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倏然间,将二人引至此地的山路在脚下消失,隐藏在暗处的危险蠢蠢欲动。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傅平湘看到林间光照不及处有大团大团的黑影在不安地耸动,像是有什么怪物刚从沉睡中苏醒。
除此之外,他还隐约听到蛇类在枯叶腐草中爬行的“沙沙”声。
傅平湘顿觉不妙,下意识就要去拉张晴和,一只温凉的手却先一秒抓住他的腕,拽着他转身朝反方向跑。
傅平湘一边跑,一边回头,只见一根腕粗的藤蔓周身散发着红外线一般的刺眼光芒,在地上飞速梭形,追赶着前面奔逃的二人。
“我去,”傅平湘大惊失色,“食人藤。”
“拼命跑,别回头看。”张晴和语速和跑速一样快。
清冷的山风从耳旁呼过,在两人无暇察觉之时,手镯的蛇口一张,吐出尾巴,而后变成一把锋利的斧子,斧柄抵进掌心。
傅平湘感觉到手里握着一根棍状物,低头看,惊喜不已,“晴和,手环变成了斧头。”
欢欣的话刚出口,张晴和已经握着斧头向后方挥砍。
食人藤敏捷地躲开,惧于斧头的威力,稍缓攻势,但只是暂时,旋即又猛扑而上。
奔跑中,张晴和松开傅平湘的手腕,等傅平湘反应过来停足回头,张晴和已经跟食人藤开战。
食人藤外表长满齿状利刺,轻轻扫过就能划烂毛绒绒的外皮。
张晴和像是不知道疼,手臂已经被划开,露出内里的棉花,她也浑不在意,兀自和食人藤缠斗。
见状,傅平湘健步如飞地跑过去,双手紧握斧头,用尽全力砍向食人藤,当场断其三尺身。
被砍掉的藤段眨眼干枯,食人藤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但断口又肉眼可见地长合。
张晴和把傅平湘一拉,“走。”
两人继续往前跑。
食人藤很快恢复,但也变得更加疯狂。
远处突然出现一片火红的光,傅平湘以为是什么转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张晴和说:“前面那片,不出意外应该是熔浆。”
照火光的范围来看,熔浆带还很长,目测近百米。
前有狼,后有虎,腹背都是敌。
“还好左右没有危险。”
傅平湘正庆幸路未被封死,下一秒,两只形若黄蜂的彩色飞虫出现在视野当中,翘起的尾部竖着一根比身体还长的赤针。
结合年年先前说过的毒虫,此刻,这两只飞虫在傅平湘眼里是毒光闪闪。
当前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
毒虫像是嗅到血腥味的水蛭,兴奋地迎面飞来。
两人同时挥动斧头,毒虫来不及收翅,分别撞到两柄锋利的斧刃上,身体当场被削成两半。
紧跟着,四面八方传来振翅的“嗡嗡”声,无数只毒虫像被捣巢的蜂群一样飞聚到一起,远远望去,宛如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彩云。
傅平湘禁不住头皮发麻,“这是寻仇来了?”
张晴和凝眉道:“你左我右,分开跑。”
“好。”傅平湘顿时改变方向,往左跑。
等跑出一段距离后,傅平湘回头,才发现张晴和根本没有右转,奔跑的方向依然是熔浆。
“晴和,你在干什么?”傅平湘着急大喊。
张晴和却恍若未闻,眼看离熔浆越来越近,她非但不停下,反而提速,食人藤在后面步步紧逼,毒虫也盘旋在她的头顶,情况非常危急。
“晴和。”傅平湘疯狂地奔向她,“你想干什么?给我停下来。”
张晴和偏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在距岩浆只有一步时猝然停住,又麻利地往右边一跳,毒虫飞至岩浆上方。
在热浪的冲击之中,毒虫透薄的翅膀霎时化灰,一只只簌簌地落进岩浆,“噼噼啪啪”地迸出火星。
其后,食人藤直迅迅地冲向熔浆,不及收势的藤段瞬间被烧成灰。
被熔浆烧出的焦口却没有立即愈合,尽管藤身极长,但食人藤已不敢再发起攻击,急速后退。
张晴和也退后数步,避开灼人的热浪。
傅平湘急冲冲地飞跑过来,愤怒地直呼其名:“张晴和。”
张晴和扬起拳头,“想挨揍?”
傅平湘带着怨气质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想吓死我?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坏?这么自作主张,这么我行我素。”
看到傅平湘埋怨的模样,张晴和不禁哑然失笑,语气一软:“好了,找甜番果。”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傅平湘气鼓鼓的像河豚。
张晴和面不改色地扯开话题:“你还记得我们问圆圆和年年甜番果长什么样时,他们的反应吗?”
傅平湘回忆了一下,“问东答西的,问别的什么,他们基本都说,唯独问甜番果长什么样,他们始终避而不谈,我都要怀疑是触发保密措施了。”
张晴和眸光深深,“这里不会有保密措施。”
傅平湘狐疑道:“难道甜番果有什么隐情?”
“啊……啊……”
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打断二人的思绪,循声望去,只见熔浆的对面,圆圆正被一群毒虫围攻。
“圆圆。”傅平湘急忙喊道:“你等着,我们来救你。”
张晴和就地捡起两根臂粗的枯枝借用熔浆点燃,“做火把。”
两人分别拿着两支火把,准备从右侧绕到对面。
“不要。”圆圆却大声叫住他们:“不要救我。”
两人脚步一顿,张晴和惑然问:“为什么?”
圆圆失声痛哭,“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乌提山没有甜番果。”
傅平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没有甜番果为什么还要我们来这里找?”
圆圆的哭声戛然而止,几乎是瞬目功夫,毒虫就将她围得密不透风,身体遭受千针所刺,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轰然倒地。
四五秒后,虫群星飞云散,圆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然身亡。
这时,年年突然从圆圆后面的树林里钻出来。
“年年。”傅平湘唤他。
年年朝对面望了一眼,却置而不理,大步流星地跑到圆圆的尸体旁蹲下,摘掉圆圆的蛇镯丢进熔浆里,随后又取下自己的蛇镯放在地上。
傅平湘没看懂他的操作,“你在干什么?”
下一刻,蛇镯泛出猩红的光,镯身开始扭动,大概四五下后,蛇口微张,吐出尾端,变成一只活生活气的小红蛇。
红蛇蜿蜒爬向圆圆,蛇身在爬行的过程中缓缓变大,而后张开巨口,含住圆圆的头,迅速将圆圆囫囵吞进腹中。
年年站起身,似乎还松了口气,双眼疲惫地望过来,“死在乌提山的人,就是甜番果。”
话落,年年和红蛇眨眼消失。
童话王国外,一直提心观视的几人面色瞬沉。
姜银砚喉咙干咽两下,徐徐开口:“我终于明白童话王国为什么会让傅平湘也变成玩偶人了。”
傅平湘等同于一颗送上门的人头。
“去荒野的人只能是偶数,甜番果可以多,但不能缺。”宋翔一语道破玄机。
“那他们……”高茴觉得脊背一阵生寒,她不敢往后去想。
姜银砚侧头看向霍闻川,期望霍闻川说出她没有想到的化解之法。
然而这次,霍闻川却摇摇头,眼前的情况,连他也束手无策。
其实,霍闻川并非完全没想到办法。只是,他所想到的办法十分冒险,活下来的几率并不高。
成则俱生,败则俱亡,像是一场豪赌。
乌提山中,熔浆带前,张晴和、傅平湘默然对视。
“哈哈哈哈……”傅平湘爽朗的笑声打破此间令人闷窒的沉寂,“看来咱俩遇到了一道选择题啊。”
张晴和继续沉默,没有说话。
傅平湘昂首望天,而后粲然一笑,像是在对外面的人做告别。
须臾,敛回目光,看向张晴和,笑容更加灿烂,仿佛听到什么高兴的事,“晴和,记得想我,但别太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