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Ⅷ 娱神（26）（2 / 2）
九万转身去看一饼，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发射，白色的冲击弹，像一个白色拳头，它能击中吗？
感知危险来临的巨虫，顾不上嘴中还没有下咽的食物，急促地想要合上最后一层防护膜，护住它的核心能量石。
可是白色的拳头，已经来到它身边，不偏不倚地对准了它左边第六只脚，甚至算准了它解冻后偏移的微妙角度。
无与伦比的狙击手，媲美后羿射日的天才——Snp的操控者一饼！
“砰！”虫族巨大的爆炸波，像是海浪一样，一层又一层地扩散出去。
九万驾驶了Mag，抓住了燃烧着的Ber！表层的防护系统应激启动，冰霜顿时覆盖了两副巨大的机甲。同时，残存的毒液蔓延而上，又使得机甲完全瘫痪。
刚刚将机甲里的力量挥霍一空的一饼冲上来，抱住了他两个同伴的机甲。
灰飞烟灭……
余波过后，一饼赶紧将自己两个同伴从破烂的机甲里挖了出来。
先是头发被烧焦，仿佛出非洲逃难出来的大东。然后是眉毛上都是寒冰，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九万。
“醒醒！醒醒！快醒醒！”
活力值最高的不死人大东悠悠转醒，轻喘着气，蒙眬着眼睛，看着晦暗的天色，还要一饼哭得比傻狗还难看的花脸。
他坐起来，如梦初醒地摸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我没死？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回答他的，依然一饼抽抽噎噎的声音。
大东忍不住笑着嘲讽道，“都赢了还哭，别哭了，一副娘们模样，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回过头，想看一饼又哭又气反驳他的窘态，可是一饼只是哭着。
迟钝如大东，也明白过来不对劲，“……你为什么还哭，为什么嘛……”
“小老头走了。”身后的幺鸡强忍着眼泪道。
大东想都没有想，“他走就走了嘛，他能走哪去啊……”随即，不知道说到那个字的时候，大东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实际意思。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眼睛也无法聚焦，不可置信地，像是一个僵尸一样不灵活地转过硬直的身体，然后看到离他三米远不到的小老头躺在地上，脸色安详。
他不是在睡觉，他们也不是在宿舍。
大东茫然走过去，蹲下，拍了拍小老头的手臂，“干嘛啊，我活着回来了，你不起来看看我吗？”
何解声音里会有了苦涩的哭音。
“我做得这么好，你不起来夸夸我吗，小老头……”最后念到“小老头”三个字的时候，大东终于忍不住和一饼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好不容易证明了自己啊，是你说的啊，再冲一次，怎么你自己先倒下了，你倒在这里算什么啊，我怎么把你带回星域领奖啊，是你说的我们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啊，带着MoMo的份……”
大东崩溃地说着，或是祈求，或是责怪，或是不舍的话……
又一个战友永远地离开了他。
所期许的未来，永远不会来到。
救援队下来的时候，大东的发疯还没有结束，他平等地辱骂每一个人。
“谁说我们二队不行，睁开眼睛看啊，是谁打败的虫族！为什么看不起我们，为什么只给我们准备那么少的燃料，你们，你们再多相信我们一点的话，小老头就不会死了啊！”
公主没有理会他，命令鲸鱼座和天龙座擡走了小老头的尸体，她自己则要去寻找那个被毁灭的巨虫所掉落的能量石。
大东能扯住的只有同样因愧疚而擡不起的红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质问道：“队长，你为什么要放弃啊，我们就是最好的啊，看啊，我们做到了啊，要是你，要是你……”
看着红中那颤抖的肩膀，和泣不成声的一句句“对不起”，大东最终也没有把话说完。
太阳升起了，照在所有哭泣的人的脸上，照在了那些毫不关心的人脸上，照在了，那个沉沉睡去的那个人的脸上……
二队最终并没有获得星域最高荣誉表彰，接受这一荣誉的依然是，因为因风暴雨而迷失方向的第一小队。
唯一对这个战死的人仅有的抚慰，大概是在新建的八十八星座纪念碑上刻上他的名字，将“白羊座”这一称号恩赐给他。
而大东、一饼、幺鸡、九万除了一个荣誉替补名头一无所获。但永远不服输的大东还是会继续战斗下去。
九万没有在继续留在亚特兰蒂斯研究所，而是选择了退出。并非是因为不满，或者恐惧，而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丧失去对自己双手的控制权。或许是因为抢救大东时所受的伤，或者更早在拖曳小老头出驾驶舱的时候，他的手就被毒液沾染到了。
他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也许他应该问，他小心了吗？他真的小心注意了吗？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九万就在回想起那个迫近黎明的早上，他从寒冷中苏醒，发现自己的双手动不了了，发现小老头死了。
他能够回想起最后的画面是，他好不容易将小老头救出来，小老头就对着他笑笑，至于嘴角有没有凝结的献血，眼神里有没有永别的意味，他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九万只记得，小老头的脸朝着他，说：“别管我了，做你该做的事情。”
他应了一声就往前走，把小老头永远地丢在了后面。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悔过，加入第二小队参与战斗，或者为救小老头、大东所付出的一切代价。
九万只是在感慨，他从来都没有朋友，拥有的时候自己没有感受到，失去的时候他又变成了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为什么没有好好地说再见呢。
……
九万无比想念那个即将步入夜晚的黄昏，大东就在他的身前，小老头就在他的身后，他得心应手地操纵着机甲，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
沉沦于回忆之海的九万，想念那个黄昏。
卡片从他口袋里摔出来，和他一起浮在水中，原本是空白的背面，俨然变成了约翰·威廉·沃特豪斯的《夏洛特女郎》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