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Ⅷ 娱神（35）（2 / 2）

没有了怪物，她擡起头，却被墙上的一幅涂鸦所吸引了：一个蓬头白发、瘦骨嶙峋的怪物，双手用力地钳住一个人类，怪物已经咬掉了人的头颅，正张开大嘴啃食着他的作弊。画出这幅画的人，就像是误入一个漆黑的洞xue，然后打着光意外撞破了这一桩原始而血腥的恶行。正在吃人的怪物瞪大着眼睛，似乎有些恐惧外来者的闯入，又或许它本省就生活在恐惧之中。

她就这么怔怔地站在画前，一步也不能移动，那个怪物在哭啊，它圆睁的眼睛里，不是吞噬的快乐，而是痛苦，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停止这可怕的一切？

……它，吃的是自己的孩子啊……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信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有无以言语的悲痛惶恐绝望黑暗，凝噎着，她在血色的黄昏中颓然地回了家。

她可以重复日复一复，年复一年地生活，可是她依然不能忘记那幅画。

当她坐下来和家人共进晚餐，当她从一个愣神中恢复过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他们冷漠地看着她，或者不看着她。

今夜，坐在她身边的儿子，不是她的儿子。坐在她身边的丈夫，不是她的丈夫。和她最靠近的人，实际是和她最疏远的人。

她放声尖叫，从餐桌上逃离，跑出家门，外面的电线杆上依然站着八只黑色的麻雀，怪物们依然在欺凌弱小，黄昏依然笼罩着整个世界，她无助地转过身，发现原本的家已经变成一片坟墓。

她努力奔跑，尝试逃离一切，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不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妇女形象，而是一个表情狰狞，头发如枯草般散乱的怪物，她的嘴巴残留鲜血，是刚刚进过食的痕迹，她也吃了自己的孩子吗？

她的孩子，在哪里？不在家里，不在坟墓里，她想起了那群被欺负的孩子，救子心切，母爱突破了理智，让她冲到了怪物之间，寻找着她的孩子。

每一个孩子的哭声，都让她惊醒地回过头，可是这片街区，已经变成了火烧的战场，从天到地，布满了巨型弓弩，不断地射出沾染剧毒的利箭，追踪着一个个孩子，贯穿着一个孩子柔弱的身躯。

“不要！”她发了疯般地喊。

拯救一个个好似她儿子的孩子，她冲过去，抱住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不止，“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有轻微的弱智，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可是怀里的人已经确定没有了呼吸，身体陷入冰冷。

她又听到另一个被乌鸦啃食着的孩子在哭喊，便赶忙过去驱散了乌鸦，可是仍有一只乌鸦咬着孩子裸露的脑脊髓不放，连杀鸡都不敢的她发了狠，硬生生地扯掉了乌鸦的翅膀，脑袋，让它再也没有力气伤害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是等她回过头，那个孩子还是死了。

穹顶之下，她茫然地张望，陷入了一种死循环，杀掉怪物，拯救那些孩子，然后看着孩子死掉，继续拯救那些孩子，继续看着它们死掉。

直到最后，她的背后全都插满了箭矢，她再也喘不动气，再也走不动路，听到的哭声，不是来自于孩子，而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深渊，那个撕心裂肺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她这才停下来，摔在地上。

……

……

……

看着天空，澄澈蔚蓝的天空，在最后的呼吸里，墨洛珀忽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眼前其实不是天空，而是大海。那些弓弩也不是弓弩，而是画框。所有的怪物都是人类。

而她亲手杀死了那些怪物，也杀死了孩子，地上的尸体都是她造成的。

伊琴娜、宙斯、阿瑞斯、伊索普斯、塔纳托斯、哈迪斯、帕尔塞福涅，还有加缪。

用痛苦操控她的人，最后都在痛苦中死去。

一个很像她女儿的孩子，来到她的身边，倾听她最后的遗言，“……都是一样的，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通过杀死别人以换取自己生存的游戏了。这一切都是……神的把戏。”真正无形的箭刺穿了她的胸膛，令她再次呕出鲜血，瞳孔涣散，气若游丝，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因为我们的参加，才纵容了他的把戏。”

墨洛珀死了。

……

白羊座将她的眼睛合上，想起了长蛇座曾经跟她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两个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士兵，回到了家乡，其中一个留下来做了医生。”

“那另一个人呢？”

他只是笑笑道：“她建立了一只军队，准备打回去。”

“那她打回去了吗？”

“她找不到她的仇人，于是一生都在奔波的路上。”

她想了想，“那还不如回家乡算了。”

“但你不知道，有些人一旦走上一条路，就回不了头了。”

“那还是医生的结局好。”

“……医生救了一辈子的人，发现永远也赶不上人自相残杀的速度快。”

她沉默了会，“这是同一个世界吗，一个充满了战争，一个连战争的影子都找不到。”

“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找不到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的理由？也找不到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个故事就是在告诉我们，你永远无法得偿所愿。”

……

白羊座站起身，见到所有的海浪下沉，画架成为船只，明亮的天空又一次浮现在人们的眼前——

——离开海底世界的出口已经打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前往第四座岛屿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