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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倾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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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

立政殿。

媚娘正在与皇帝一起看舆图。

西突厥灭后,大唐西边疆域大大扩了出去,自然要加设羁縻府州,原先的‘安西四镇’布置,就不再够用了。

皇帝看着眼前崭新的西域舆图:“媚娘,咱们今日不做别的,就把西境州府重设一遍!”

媚娘在旁执朱笔,预备与皇帝边说边记。

“改,安西都护府为安西大都护府。”

“增设蒙池、昆陵两都护府。”

“增设大宛都督府。”

“增设……”

*

后来,姜沃曾特意找了半日空闲,对着皇帝新制定的‘安西大都护府’的大唐边境,来对应看她的现代地图。

越对应越感慨:

唐大宛都督府——乌兹别克斯坦。

唐拔州都督府——阿富汗。

唐波斯都督府——伊朗。

……

“此去安西万里疆啊。”彼时姜沃放下了舆图,想起了白居易的诗。

但除了自豪与感慨,更生慎然警惕,因白居易这首诗的全作,写的并不是大唐的繁荣,而是安史之乱五十年后,大唐失去了这些疆土后的痛心——

“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4]

前路漫漫,还远未尽。

吾辈自当警钟长鸣。

**

登州。

姜沃交给师父李淳风的,不只有司农寺的育种田农与将作监的匠人。

还有两个姑娘——

一个是当年媚娘回宫后,从掖庭罪籍中带走,一直跟着她的嘉禾。

另一个亦是掖庭宫女出身,是跟在姜沃身边最久的女亲卫长吴英。

自当年,她与媚娘商议定,在掖庭设内教坊,教导宫女读书,选拔体格擅武艺者以来——

这两人,是走的最快,也算是最早符合姜沃心中‘女官’标准的。

于是这一次,姜沃将活点地图上标注的地点,交给了她们二人,让她们随师父出海,真正的去历练一二。

辞别前夜。

吴英和嘉禾,还是忍不住来寻姜沃。

嘉禾是担心在宫里的媚娘:这些年皇后身边的衣食住行,她都万般上心,她走后,皇后会不会不惯?

而吴英则记挂姜沃:若是她这个领头的女亲卫长不在,其余人护卫姜侍郎不够上心怎么办?

嘉禾是偏沉默的性子,但吴英一向是爽快的有一说一,于是她忍不住眼圈红红道:“我还是想跟着侍郎回长安!我不是怕此去海上和到爱州吃苦。只是怕我不在,您没有用着顺手的人。”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向待她亲近柔和的姜侍郎肃容起来。

“吴英。”

“这几年你跟在我旁边,我让你读的那些书,遇到朝廷事时告诉你的那些道理,我一日日带着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一生跟在我的马车旁边护卫我的。”

“嘉禾,你亦如此。皇后令你去内教坊读书,后来甚至亲自教你,难道是为了让你一辈子在立政殿端茶倒水,看守库房?”

姜沃擡手,指向窗外无垠大海:“是为了让你们,走出去。”

走向独当一面。

去向星辰大海。!

序齿他为嫡幼子,父皇很疼爱,做太子的是同胞兄长。在很多年里,他只需要做一个孝顺温厚的贤王。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人人都说弘儿像我年少之时。可我年少时是晋王,弘儿却已经做了多年的太子。”

有些话对着媚娘,李治都不能说——因弘儿是他们两人的嫡长子,若是对着媚娘说太多弘儿不足,只怕媚娘会不安多心。

对朝臣则更不能说了,毕竟他还有一位作为太子的庶长子李忠,若是表露出对太子的不满,朝野必要震荡。

也只有对着大哥说一说:“若是弘儿通学《左传》,再驳其中悖逆纲常之事,也就罢了。可这孩子看也不肯看,我……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旁的不说,若是把弘儿放在永徽元年,老臣遍地走,说的都是‘无违先帝之道乃孝敬’。以弘儿的性格,怕不是真就被这句话框住了。

李承干一一听着雉奴的苦恼。

忽然想起了父皇:是否每一个皇帝,都会有一样的苦恼,太子不类己?

**

遥远的蜀地黔州,皇帝与兄长说起的是太子事。

洛阳九洲湖上,媚娘与姜沃论起的则是朝臣更叠。

“代代新人换旧人。”姜沃说这句话自是感慨十足:她第一次参加大朝会,亦是贞观十七年。

她连日子都记得:七月初一。

自她上朝十八年,已经见过朝上换了代宰辅了。

先帝年间的房相、魏相、岑相;当今永徽年间的长孙太尉、褚遂良、来济韩瑗等人;再到如今朝上的杜正伦、许敬宗等人。

至今屹立不倒的,就是李??大将军了。

可见做官的智慧和长寿缺一不可——比李??会做官的,没他活得久,比他活得久的,没他会做官。

可谓是姜沃学习的好榜样。

在朝堂待久了,姜沃也想起那句话:真个是,不会有人永远掌权,但永远有人正在掌权中。

媚娘听她感慨一番,莞尔道:“下一代宰辅中,便有你了。”

船上备了酒馔,姜沃闻言就举杯:“借姐姐吉言。”

媚娘与她碰了碰杯,摇头道:“不是我的吉言,你这二十多年走来,我都是亲眼见到的。”

姜沃是从自己上朝开始算,媚娘却是连她在太史局那几年都替她记着。

*

媚娘从船舱的窗中望着一轮明月:“外头月色好,咱们去船头坐着赏月吧。”

姜沃欣然点头:“好。”

她喝了两杯葡萄酒,觉得有些上头,也想吹吹风。于是媚娘拿起酒壶,姜沃拿了两只杯子,两人走到船头来坐下。

四周寂静无人。

夜色中水天渺渺,星沉月落。

兰舟正停在一株桂树下,风吹过,便有细细碎碎的桂花落下来。

不知是秋夜微寒,还是桂花本身就冷如春雪,总之,姜沃觉得落在自己面上的桂花凉凉的。

真是夜色温柔,让人不忍走出这一夜。

姜沃吹了一会儿风,起初还觉得清醒,后来却觉得有些‘见风醉’,擡手揉了揉眼睛。

媚娘见她神色惺忪,就展了展身上朱锦裙:“躺一会儿吧。”

之前姜沃喝醉了,也不是没有醉卧过她膝上睡过去的时候。

姜沃依言躺下来,觉得月光太亮,就闭上了眼。

媚娘忽然问道:“这些年,是不是很累?”

姜沃闭着眼摇头:“累吗?总不会有姐姐累。”她的醉有几个阶段,在睡过去前还要经历话多的阶段。

此时絮絮道:“这些年姐姐要照顾陛下。俗话说了,病人心娇,久病之人更是如此。”她自己前世就经过的——被病痛折磨的人,哪怕平时控制着,心底也总压着一种被痛苦折磨的委屈和不甘,有时候这种情绪就会发泄给身边最亲近的人。

虽然媚娘与皇帝感情深厚,但皇帝的身份和身体状况如此,这些年媚娘陪在身侧,应当也不是恣意随己,而是她照顾皇帝心绪更多。

“还要料理庶务、批复奏疏。”这是日复一日停不下来的工作。

“又得照顾孩子。”哪怕太子在东宫,衣食住行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不问,何况还有安安和显儿。

李显就好似媚娘百忙之中,还得抽空生个孩子。

有时候姜沃替媚娘算算,都觉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够用的,怎么不得二十四个时辰啊。

姜沃说到这儿,睁开了眼,细细打量媚娘的脸庞:“还好姐姐从前就精力很好。”

哪怕每日这样劳累,多年过去,也未见媚娘脸上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憔悴之色。

算来,她们都已然是十六七岁的人了。

岁月无声,悄然逼近不惑之年。

姜沃是有体质点‘六脉调和’的加持,但媚娘,就是天生的体质精力过于常人了。

说来这些年,媚娘已然习惯了人前人后,永远做个保持冷静,有决断的皇后,不令人发现自己也会有脆弱或是苦恼的一面。

但此夜此时,也不免想起过去几年一些辛酸劳累,咬牙支撑的时刻。

她低头对姜沃道:“你说起照顾孩子,有些事才‘有趣’。”

有趣两个字,媚娘咬的很重。

这些年,东宫太子或是皇子凡有病痛,朝臣们便有明里暗里上奏疏或是谏言,请皇后以东宫安康为重。

好似只要东宫病了,就是皇后忙于政事只顾揽权,而疏于照顾的原因。

“难不成只要我不碰奏疏,每日不错眼地看着孩子们就好了?”

姜沃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所以她才觉得媚娘的劳苦:若是媚娘只做皇后,做八分说不定就够了,但正因为还要理政,那皇后的位置也得做到十分不出错才行。

“这些人的心思一望可知,最好姐姐生出自责内疚来,回到后宫中再也不见人。”

媚娘道:“这些话只有你能体会了。”

她与自己一样,承受着女子在朝的压力和流言。

旁人或许能懂几分媚娘的难处,但身不至此,就无法感同身受。唯有姜沃,她是真的懂,也是与自己身处同样的境地。

有时候在朝上,媚娘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安然。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伏在膝上闭目要睡去的人含糊道:“我在朝上,见到姐姐身影,就觉得没什么累的了。”

媚娘莞尔。

擡头看着天际一轮明月道:“这两年,我也选了些趁手的朝臣自用。他们官位倒是都不高——原也只是为了兼听朝堂事。”比如这次,长安城朝臣中有想要皇后归政事,就是媚娘自用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

“但等回长安后,我就要给他们加加分量了。”

媚娘低头道:“不过这些人,你一定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加照拂,免得陛下多心。”

姜沃点头:“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我在考功属一日,便要做到铨衡人物,公平可称。”

与姜沃酒后渐渐迷蒙不同,媚娘也喝了两杯,此时吹过秋风,反而双眼越来越亮。

对将来朝局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

半晌后,她觉膝上人睡了过去,媚娘就也不再说、不再想朝堂事。

毕竟这般秋夜对酒听风,兰舟持杯卧月的夜晚,对媚娘如今来说,也弥足珍贵。

于是媚娘也在这温柔夜色中,闭上了眼睛,暂时什么都不去想,好好歇一歇。

**

黔州。

李治把内心的烦恼都与兄长说了一遍,然后甚至开始忧虑起完全没边儿的事儿:“大哥,弘儿是这样温厚性情。你说显儿会不会完全不一样?若是他格外出色又性情不让人可怎么办?”

李承干原本一直在静静听着,此时终于开口打断了弟弟:“雉奴,你别再想这些了。”

李治一怔:“大哥,这是储君事,怎么能不想,不提早安排?”

李承干望着他,目光与语气一样直白,已然可以毫无介怀地拿自己举例子:“设想的再好也不一定有用,就像父皇当年对储君十数年来的安排,皆是落空。”

李治霎时无言。

李承干继续道:“且谁又能想到,房相等人都在父皇之前接连过世。”以至于先帝想留给年轻太子的班底也未能成型。

“雉奴,哪怕是皇帝,这天下许多事,也是不以你的意志和安排去走的。”

“人这一世,就像是与天下棋。”

“你永远不知道世事下一步,会给你落下怎么样的一步棋。”

“只能根据当前的棋局,去做最恰当的安排。”

李治望着蜀中夜色,觉得心头萦绕的烦恼,渐渐消散了些:是啊,谁又能料定天意如何。只能按照当年的局势,走好当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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