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1 / 2)
京城
秦昭真是撞邪了。
自东南王伏诛已近两月,坊间时有传闻,他阴魂不散,正在四处点阴兵,从前与他或多或少有些关联的官员,惨死不少。
阿娇像只蜜蜂一样在秦昭耳畔传话,替她整理着头上的珠钗:“姑娘,贵妃娘娘说不办生辰会,就在林家摆两桌,这还好,省的你又进宫,等会儿……”
说到这里,她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舌尖打了个转,挑了个别的话题:“姑娘,这个钗子你看怎么样?”
秦昭只觉得脑壳昏沉,她百无聊赖地掀开眼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看也懒得看:“都行,都好。”
阿娇暼见她眼底青黑,连忙扑了点粉上去,颇有些难受:“姑娘,要不夜里我将你捆在榻上,省的你再跑出来。”
秦昭擡了擡手,表示可以,这下,她是连声儿也懒得出了。
阿娇撑开油纸伞,在手里滚了一圈,这才招呼她出来。
秦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可不知道这病见不得日光,前些日子不过在太阳下头烤了一炷香,她便昏睡至日落才醒。
将整个身子都匿在油纸伞的阴影下以后,她长舒一口气。
甫一入林府,秦昭只觉得自己身上落下来数十道明晃晃的目光,她乏得很,有没力气,只顶着一张由脂粉塑起来的红润面庞向林贵妃行了个礼。
平阳公主端坐在贵妃身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秦昭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小昭。”平阳挤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面庞上浸着些不符年纪的忧虑,“你来啦,快坐到我旁边来。”
秦昭点点头,阿娇便顺势收起油纸伞,拢在臂弯,立侍在秦昭身侧。她颇有些担忧地望着秦昭,手指下意识摸向袖中的药盒。
“这么久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吗?”平阳虽心不在焉,但还是注意到了秦昭不大好的面色。
秦昭微笑着摇头:“一直这样,表姐不必担心。”
“是裴大人。”
门外忽蹦进来的一声传唤,像是挠到平阳逆鳞的利器,她像被针扎了一样,立时从矮凳上站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平阳眉尾抽了抽,又转向林贵妃,“母妃何故叫她来,这是何必?”
林贵妃轻柔地将她拉下来,好声好气道:“你怎么了?”她用帕子掩面,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小时候一刻不见裴大人就要闹呢,我来了都哄不好。”
平阳神色认真:“那是以前。”
林贵妃见她如此表情,也停住了打趣的话头,心间涌上的疑惑还没来得及翻腾,便被裴怀雪掐去了势头。
“见过娘娘。”裴怀雪还是和从前一般,一举一动毫无行差踏错,她这次倒是罕见地打趣起平阳来,“殿下见了我,似乎并不开心。如此,我合该少来一些。”
平阳满脑子都是那天王府中的情形,整个人饭也吃不下,见了裴怀雪更是腹中翻涌,酸水直冒。
偏偏裴怀雪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时不时就往她这里凑,嘴里的话天马行空,毫无头绪,前些日子,她居然说要将一个江湖上的刺客组织交给她。
她再问,裴怀雪却又不肯再细说了。自东南王一案之后,裴怀雪似乎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她谦和有礼,意气风发,如今她整个人的身上总涌着些不合时宜的狂热。
像个疯子。
平阳强忍住喉间的酸涩,不住地用手轻轻按着胸口。
秦昭忽觉得身上冷起来,她用手掌摩挲着大臂,目光望向门外,可外头分明是个艳阳高照,日光耀眼的大晴天。
她怎么会觉得身上湿哒哒的,像是下了雨一样。
她还奇怪着,下一瞬,她肩膀突然传来极重的刺痛感,她仿佛被一把长刀劈倒在地,整个人立时颤抖起来,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桌子,这才没摔下矮凳。
“姑娘——”阿娇最先注意到她的不适,立时上前将她扶起来。
秦昭浑身脱力,像个没骨头的人般窝在阿娇怀中,身上滴滴答答的触感愈发真实,她仰起头:“下雨,下雨了。”
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自赴宫宴后,她身上除却这个日夜颠倒的精神,还有些奇奇怪怪的触感,时而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时而又感觉自己被困在盒子里,四周都是推不倒的墙壁。
“刺啦——”
秦昭耳边似乎有液体飞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脸庞上温热触手可及,她擡起手掌,用指尖轻轻触了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阿娇,我脸上,有东西吗?”
阿娇摇摇头:“姑娘,你是不是又魇着了?”
林贵妃见她此番模样,心中愧疚愈多,连忙擡手抚上她的臂弯,继而握住秦昭手指:“孩子,快些去歇着吧。”
秦昭不再推脱,便在阿娇的搀扶下离开了席面,她无精打采地用手支着脑袋,面前模糊的日光仿佛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