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剑(2 / 2)
白川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大师可有法子,叫我想起一些往事来。”
“施主身无□□,回忆无可承托,故此记不清从前。若施主不弃,我愿为施主诵经持咒,以解心困。”
“多谢。”
止言点点头,白川便跟着他的指引端坐于蒲团之上,庄严的佛像立于眼前,她掌心合十,阖上眼眸,庄重地磕了一个头。
诵经之声如汩汩流水淌进白川的耳朵,她的身体似乎霎时变作了一汪池水,随着微风荡起层层的涟漪。
水面恍若镜片,再一睁眼,白川便发现自己立在了岸边,探头望去,面容上始终拢着的淡淡雾气居然渐有消散的趋势。
她擡起手轻轻挥了挥,上半张脸的雾气渐渐散开不少,她一怔,望着水面中那双氤氲着淡淡水雾的眸子愣神。
水中女子眉目英气,上扬的眼角里带着几分俏皮,浓密的长睫扑闪着,仿佛带动着水波也晃荡起来。
她不知为何,忍不住后退几步,再一擡眼,面前的水池光影变幻起来,露出间看上去就修缮过很多次的宅子。
阵阵欢声笑语从水中穿了出去,清晰地落进白川耳中。
“二叔父挣了功名!咱们一家都能上京城去了!”
“三姐,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能住大宅子了!到时候我们还住在一个院儿里。”说话这小女孩扎着个上下颤动的双丫髻,发上红绳飞舞,她整个人也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鸟,话说个不停。
“三姐做的竹蜻蜓飞得最高了——”
“小昭,还不快接着!”
“二哥总耍赖,就你这样,到时候上了京城都没人愿意跟你玩!”言罢她立时跑去抱住面前女人的大腿,直朝着男孩吐舌头做鬼脸,一副欠打的模样。
“娘,你看小昭。”
女人笑眯眯的:“秦雷,你少欺负妹妹们,真当我没瞧见?”她抚了抚女孩的头顶,“明日就要离开旬阳老宅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回荡在白川的耳边,那只竹蜻蜓又高高飞起,她望得出神,竟到其冲去水面才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走过去,想将竹蜻蜓握在手里,脚下却忽然踩空跌进了水里。
她下意识地扑腾起来,擡头却在水面上看见一阵金光,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擡手,臂上印迹又在红光大作。
旋转的金光,手里的竹蜻蜓,包裹着她的池水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猛然睁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缓了半晌才直起身子来。
止言也注意到了不对劲,虽看不见,却也立时停下了敲击木鱼的手,起身前来查看情况。
他取来纸笔:“施主无恙否?”
白川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提笔写下无恙二字,而后便像一只飞鸟似的穿出了大殿,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跳跃飘荡。
手臂上温热的触感一阵强过一阵,等她冒着风雪赶回的路上,居然恰好见到了持着长刀,满身血污躺在雪地里的谢玄。
她上前,却被这厮大睁的双眼惊了惊。
“你,你这是?”
谢玄亮晶晶的眼睛眨巴几下,而后又摆着手:“定是看错了,你,你不是投胎去了吗?”言罢他又继续有些傻乎乎地望着天上笑。
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盖过了他大半的身躯,他却像是不知冰冷似的任由冰霜凝上自己的眉睫。
白川踹了踹他的脚,正色道:“我没去投胎。”
此言一出,谢玄有些诡异的神色这才恢复三两分,他猛然从地上坐起来,一双手不自觉地捧上白川的脸。
揉捏搓扁,他终于确信:“你,你怎么不去投胎呢?”
白川将他触感冰凉的手放下去,也裹紧大氅躺了下去:“大师说了,我是生魂,投不了胎。”
谢玄也躺下来,脑海中思绪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触到肌肤,顷刻间便融化的雪花渐渐带走他身上的血污,他回想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手指紧了又紧。
“你真把裴怀雪杀了?”
“没有。”谢玄摇头。
白川望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斑驳血色,心下一悬:“那,这些都是谁的血?”
谢玄呵了呵气,忽而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瞧着她:“我杀了主司。”
白川一怔,没有接话。
谢玄却又挪得离白川近了些,而后侧过身来静静地凝望着她:“我杀了他,然后,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