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2 / 2)
靳藤大口的喘着气,胸口闷得厉害,心脏处夹带着撕裂般的钝痛,他咬着唇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手背上还扎着针管,吊着输液瓶。
“靳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侯嘉明和马立阳守在靳藤的床边,一边安抚着靳藤,一边把靳藤扎着针的手臂放好。
“我……我怎么睡过去了……”靳藤头晕目眩,手背挡了一下刺眼的灯光,带下来几滴溅起来的汗珠。
“睡过去?你是晕过去了!”侯嘉明看着靳藤这副模样,心疼的眼圈都红了,“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吐血了?你当时血压都快200了,得亏救护车来的及时……”
“救护车……血……”靳藤低头,两只手似乎是被人用酒精擦了一遍,可指尖上仍旧残存的血渍令他心头紧缩,“李深……李深呢?”
“靳哥……”侯嘉明和马立阳垂着头,不忍开口。
“说话啊,李深呢!”
“靳哥,你冷静点,小排长他……走得很安详,是笑着走的。”说着,侯嘉明将一块怀表拿给了靳藤,“这是他留下的东西,出任务的时候一直戴在身上。”
“这是……怀表……小排长……”
靳藤怔怔的接过那块染着红渍的怀表,拇指轻轻的摩挲着那被掌心捂热的纹路,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靳哥,你要节哀,小排长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是啊,我不能辜负他……”靳藤抹了抹眼角,平复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印邃呢?”
马立阳说:“他在戚璇那里。”
“戚璇……”听到这个名字,靳藤的心底阵阵抽痛,“戚璇……还好吗?”
“唉……”两个人没说别的,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不好,她怎么会好?靳藤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简直可笑。
“我去看看她。”说着,靳藤就要下床。
“靳哥,你先别去。”侯嘉明拦住他,“戚璇现在状态很崩溃,印邃一直守着她,怕她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靳藤:“那我……更不能不管她——”
侯嘉明:“靳哥!”
靳藤:“别拦着我!”
靳藤直接拔了手背上的针管,掀了被子就下床,双腿一着地就是一阵头晕,紧接着便是不受控制的心悸,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侯嘉明和马立阳立刻扶住了他——
“我……我没事……”靳藤费力的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让我过去……”
“好,靳哥你别激动,我扶你过去。”
侯嘉明和马立阳深知靳藤的脾气根本劝不动,也不会坐以待毙,只得一左一右搀扶着靳藤往戚璇的病房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嚎——
“放开我!让我去见他!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深哥!凭什么!”
戚璇发了疯似的想要冲出去,被印邃死死的挡在门内,几个护士围在门口不敢进去,其中有两个护士的脑袋流着血,似乎是被戚璇丢出来的玻璃杯给砸伤,医生们想强行给戚璇打镇定针,可戚璇拒不配合,甚至以死相逼,说什么都要去见李深的遗体。
“戚璇,你听我说,我会带你去见深哥,但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去,深哥也不希望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你胡说!深哥不会不让我见他的,我不信!我不信他会丢下我和孩子!你让开!你不让开,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戚璇发疯的一口咬上印邃的胳膊,力道之大恨不得直接撕开他的皮肉,印邃不躲不闪的任由戚璇在自己的身上尽数宣泄,很快鲜血就顺着戚璇的牙缝流了下来,戚璇身子弱,精神又不稳定,没多长时间便失了力气,整个身体渐渐下滑,被印邃拦腰接住,正要把人抱回床上,可就在这时,戚璇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靳藤,原本已接近涣散的眼底倏得重新泛起了猩红——
“靳藤……”戚璇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随之靳藤也踉跄的走了进来,戚璇推开印邃,不知从哪里又生出的力气,冲上前死死的揪着靳藤胸前的衣襟——
“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你凭什么还敢出现在我眼前!靳藤!你这个混蛋!”
说着,戚璇用尽全身的力气捶打着靳藤,印邃要上前拉开她,却被靳藤给拦下。
靳藤的身体状况不比戚璇好到哪去,扛不住戚璇发疯般的宣泄,身子踉跄的后退两步抵在了墙上,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阻止戚璇疯狂的行径,也不允许别人上前阻止她。
戚璇:“你不是靳藤吗?你不是他的大领导吗?你不是他最敬佩的偶像吗?你不是说过你会罩着他的吗?你不是答应我,你会照顾他吗?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咳、咳咳……”身体里难耐的痛楚使得靳藤不由咳喘,可那望向戚璇的眼神却仍旧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戚璇!”印邃忍无可忍,上前拉开戚璇,“深哥是为救我牺牲的,跟靳藤没有关系!你要打就打我!你——”
“印邃……”靳藤打断说,“放开她。”
“不行!”
“我让你……放开她!咳、咳咳……”
靳藤挣扎着撑起身体上前,把戚璇从印邃的手里拉了出来,戚璇的精神全线崩盘,根本不顾及靳藤已经支持不住的身体,一头撞向他的胸口,将人狠狠的推到墙上——
随着靳藤的脊背与墙面剧烈的撞击,啪嗒一声,一个金色的、小小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是怀表,是年少时,戚璇送给李深的怀表。
是李深不论何时何地,都贴身珍藏的宝贝。
是他和戚璇从青梅竹马直至终成眷属的信物。
是两个人,矢志不渝的见证。
“怀表……”看到那块怀表,戚璇像是被那股莫名的力量安抚了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蹲下身,捡起那块怀表,小心翼翼的拂去上边的灰尘。
怀表的纹路中染着斑驳的血迹,戚璇将它贴在脸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专属于心爱之人的余温。
他们好像在互相诉说着什么,好像她的爱人,从未离开过一般。
“深哥……深哥……”
片刻后,戚璇将那块怀表抱在胸前,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终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得厉害,像是萧瑟的落叶,失去了守护着她的大树,丢失了她视如生命般的归属。
“戚璇……”
靳藤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撕裂般的疼痛,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崩溃和颤抖,感受着她的泪滴大颗大颗似有巨石般沉重而滚烫的砸在他的心上,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喉咙漫着咸腥而沙哑——
“对不起……”
“戚璇……”
“对不起……”
靳藤抱着戚璇,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戚璇在他的怀里渐渐不再发抖、渐渐不再抽泣、渐渐没了声音,那瘦小羸弱的身体慢慢滑落,似是抵挡不住的心力交瘁,昏迷了过去。
靳藤将她抱回床上,轻轻抚着她的脸,在他的印象里,戚璇一直是个爱笑又阳光的女孩,可此时此刻,就连沉睡着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口中嗫嚅着“深哥”两个字……
“靳藤,你怎么样?”
印邃将手搭在靳藤的肩上,担心不已,他刚刚真怕靳藤扛不住戚璇的发疯行径,可靳藤又说什么都不允许他阻拦。
“我没事。”靳藤小心的将戚璇那紧紧攥着怀表的手塞回被子里,“孩子呢?在哪里?”
“护士抱走照顾了。”
印邃心间酸涩,李深的儿子刚出生就失去了父亲,以戚璇现在的状态,怕是见到自己的孩子一次,就会崩溃一次吧。
“戚璇和李深的家人,我会负责。”靳藤道。
“这与你无关,深哥是为了救我……”
说到这,两个人不自觉的对视半晌,眼底朦胧——
“靳藤,我必须……要对戚璇和孩子负责,这是深哥最后的愿望……”印邃哽咽道。
“我明白。”靳藤酸涩的笑笑,“你应该这样做,戚璇已经没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丈夫,她……太可怜了。”
“靳藤,对不起……我……我……”印邃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傻小子,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靳藤握住印邃的手,“我很高兴,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有你照顾戚璇和孩子,我很放心,小排长泉下有知,也能安心的走了。”
“靳藤……”
“好了,小戳……”靳藤笑得苦涩。
“可能,这就是命吧,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我们走这一遭,没有遗憾,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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