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就在这一刻，周密被刹那间的意识击中，他第一次正视起宋慕声所说的“失忆”问题。

原先，无论宋慕声怎么强调自己什么都不会，周密都只认为，他忽然生了一身“反骨”而已。

在搞怪，在戏谑。

拜托，怎么会有人失忆到连学了十几年的课本都忘了。

这种强度的练习和记忆，烧成灰了都记得好吧。

偶像剧那么离谱的失忆，都不带这种设定的。

可是一瞬间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宋慕声是真的忘了。

他以前化学很好，做实验也很擅长。他今年本该要参加化学竞赛的。

宋慕声看他不说话，笑他：“干嘛，被臭傻了。”

程屿见他不对劲，敏感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程哥。”周密慌不择言，“我只是，只是被臭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慕声大笑。

可是一见到对面的程屿，他就笑不出来了。

周密要帮姜琳一起做实验，姜琳明显更需要他。

“你会做吗？”

宋慕声收回所有笑意，面无表情地问。

“啊，你是在问我吗。”

程屿认真地看着他。即便隔着一层玻璃，目光依旧很厚很沉，有些浓得化不开的东西。

“这里还有别人吗。”

宋慕声看试管不看他，小声：“做实验很危险的，我可不想死。”

“放心。”

程屿卷起袖口，那点惊喜的笑意蔓延到眼尾后侧的那颗小痣，弥散了表情的生冷，整张脸鲜活而明亮起来。

他缓缓倒入硫酸铜溶液，“这个实验很漂亮。”

宋慕声弯下身，靠近玻璃试管，认真观察着，淡蓝色的液体映着他的脸。

“是挺漂亮。”宋慕声说。

程屿明显被堵了一下。

片刻，他说：“实验还没开始。”

“。”

评论遮天蔽日的哈哈哈哈。

化学老师站在前面，“同学们，这个实验很简单，相信大家都会做。如果新同学有哪里不明白，大家要帮助他们嗷。这个化学方程式我写到黑板上，算了，太长了，我请一个同学上来写。”

“那就，宋慕声吧。”老师说，“我看他刚才观察得很专注呢。”

宋慕声化学很好，老师都知道。

又中奖的宋慕声只是慌了一秒，而后悠然道：“老师，我同桌说他也会写。”

化学老师眉间一喜，本来学校就有要求，上课期间必须和新同学有互动，保证他们的出镜率。

她顺水推舟：“既然程同学自告奋勇，那就他来写好了，我们给他点掌声鼓励好不好。”

周密在宋慕声身边暗戳戳地道：“程哥好牛，他大学到底学什么专业的。”

“他没说会写。”宋慕声说，“是我替他说的。”

周密惊呆下巴。“这，这也是可以说的吗。什么时候你成了嘴替。”

“刚才会的。”

姜琳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宋慕声一眼。

周密咽了口口水。

这可能就叫被偏爱，所以肆无忌惮吧。

程屿着实思考了一会儿。

他好久没学过化学，的确是忘了。

化学老师看程屿踌躇，才意识到他和自己，可能被某人‘捉弄’了。

再看宋慕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脸，内心之火熊熊地燃烧。

好你个宋慕声，仗着成绩好，现在连老师都敢骗了是吧。

她刚要去提示程屿，却见黑板上的方程式已经配平了。

程屿又计算一遍，确认正确，这才下台。

“呼。”化学老师松了一口气。

她让大家自由做实验。

自己悄默声地溜去宋慕声身边，看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宋慕声倒是若无其事。

刚坑了队友一把，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

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一直觉得他是个老实的好孩子。

更可疑的是，他的队友，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师现在深深怀疑，自己刚才是太过紧张了。

程屿递给宋慕声一张稍微湿润的棕色手帕。

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儿。

半晌，宋慕声接过，捂住鼻子。

程屿眉眼弯弯：“我要倒了噢。”

“嗯。”宋慕声不看他。

程屿捏几滴胶头滴管中的氨水进去。

蓝色絮状物沉淀，轻柔的羽毛一般，缓慢地坠落。

一叶蔽目的淡蓝色，缓缓飘落的氢氧化铜。

深海下了一场罕见的雪，片片雪花吹落，飞舞在深邃的海水中，像鸟与游鱼，如梦，似幻。

宋慕声一眨不眨地瞧着。

上辈子，他从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很是新奇。

程屿在他身旁，俯身，两人一同望着试管中的反应物沉淀到试管底部。

老师很想像以前一样，过去跟两人解释它的反应过程和原因。

但这画面太安静太美好，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一时竟没敢去打扰。

好了，确定是她搞错了。

老师刚要走，宋慕声突然转头，撞到了程屿肩膀。

“对不起。”宋慕声惊呼，下意识道歉。

“没事呀。”程屿还在笑。

这笑容如此的熟悉又陌生，是她在看自家熊孩子时才会有的笑。

化学老师不敢多看，心惊胆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