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2 / 2）
宋慕声酸胀的心脏像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他镇静下来：“好。”
于是转向程屿，轻问：“你呢？跟我们一起吗？”
“嗯。我送你们吧。”
一行人坐车到地铁站下车。程屿叮嘱司机在这先停一会儿。
阿文和阿帆听到不可思议地擡头——这辆车不是像宋老师所言，是他租的。
而是这个大坏蛋的。
这么一看，大坏蛋，好像也没那么坏。
宋慕声不在状态，下车后就赶着往里走。程屿在他身后喊：“再见。”
晚间，地铁站里人声寂寥，宋慕声操作机器买票时，小孩儿激动地凑过来看。
宋慕声开不出玩笑。
这些孩子们没法想象，每天坐着地铁——他们眼中的庞然大物，上下班的人，有多么疲惫。
这时新奇的、期待的，是长大后的成人世界，所嗤之以鼻的。
可瞧着他们此刻天真的笑脸，宋慕声又觉得也没什么。
这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那么纯粹而明媚。
比刚才的烟花还好看……操操操。
宋慕声手里攥着六张票，到检票口，正要教他们怎么刷卡时，却发现程屿不在。
转头，不在。再转头，还是不在。他转着圈找，还是看不到。
晓雯笑得不行：“宋老师你干嘛呢，哈哈哈你好像那只前面吊根胡萝卜的驴啊。”
“是找哥哥吗？”小琳问。
“嗯，程屿呢？”宋慕声没笑，也没回怼。
“他刚说了再见啦。”阿帆见宋慕声有些着急：“宋老师你是还有事找他？”
不。宋慕声摇头。
他迷糊了，刚才程屿说再见时明明听到了，还是头也不回往地铁站钻。还转脸就忘。
说是“为了冷静”，哪里有冷静下来的样子。
宋慕声教孩子们刷票进门，到他自己时，那张卡下沉几次，怎么也贴不到感应处。
他转了转僵硬的眼睛，托工作人员照看孩子，便立即往上跑出站。
“你们等我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宋慕声就是有这么一种预感，程屿也许还没走，就站在那等他。
为什么跑这么快，他不明白，也不清楚如果程屿真在那，自己又能说什么。
也许只是一句，跟我一起坐地铁吧好吗。
虽然你早就变成了没有地铁味儿的人了。
你喜欢的是哪个宋慕声呢。以前的宋慕声早就死掉了。
我喜欢的，应该是会有地铁味儿的程屿。你也不再是他。
那么，就扯平吧。
宋慕声气喘吁吁地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看到无论以后怎么回想，都是噩梦的一幅画面。
程屿那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沾上灰尘，双手背在身后，些许狼狈地被人架到车上。
“程屿！”
宋慕声第一次完全失了声，第二次声带才发挥作用。
他立刻扑过去，要去拽程屿，可只是抓住衣角，这衣角也随着程屿被拖动而逐渐从手中滑落。
程屿也万万没想到宋慕声会回头找自己，他有一丝错愕，目光闪烁，不过被厚重的眼镜片遮挡住。
“你们抓错人了，我才是宋慕声。放了他！”宋慕声嗓音沙哑。
程屿呼吸一滞，淡淡道：“你们怕我逃不走是吗。”
抓程屿那一帮子，没搞懂这人诈尸似地突然冒出来，是要干嘛。
听到程屿的话，才不耐烦地驱赶：“是你认错了，还有你这样的，争着当冤大头。赶快滚，别耽误我们事，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说完就要关上车门。
宋慕声伸出右边胳膊，挡在两道门中间，手还在往里扒车门。
他青筋暴起，小臂很快出现触目惊心的红痕。
饶是对面道德素质再低下，看见这活生生的“螳臂当车”之举，也不禁愣了愣。
“别带走他！求求你们。不是他。”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话。
程屿嗓音也变得怪异：“你快松开！我不会有事的。”
“你疯了吗，你胳膊会断的！”
看宋慕声任何松动的迹象也无，程屿一拳挥到关门人脸上，吼得很大声：“你忘了你将来要做医生的吗！”
只听一声吃痛，那人倒在地上捂着下巴，犹豫着喊大哥。
“快走啊！你们还在等什么！”程屿焦躁地催促。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我……”
宋慕声想上车，程屿却残忍地不停推他。
他泪流满面：“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跟你一起。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我们早就认识了。”
“你知不知道，我上辈子就认识你了。”宋慕声语速很快，急于挽留脱口而出。
程屿怔怔地看着宋慕声。
宋慕声朝他伸出手，还妄图拉他下来。
车上其他人，被迫身临其境到这种“生离死别”的悲催场景，一个个都惊呆，没再动作。
他们没少扮演“反派”，可头一次见到主角是俩男的。
本来有点感人，一听说到什么“上辈子”，也顿时变成“冥场面”。这还是大晚上。
“磨蹭什么，把他也带上来。”
一人发了话，很快便有人下去抓宋慕声。
他正求之不得，即将一跃而上时，不远处有一些人从黑暗中涌现。
“糟了，来截人了。别管这神经病了，我们快走！”
宋慕声被人一腿踢在胸口，滚到地上，咳嗽几声，很快爬起来，跟着车跑。
“程屿！”
宋慕声跟着跑出一段路，眼看车越来越远，便拦下一辆出租，刚要钻进去，却被阻止。
“宋慕声，你别担心程总。”
孟华也大口喘着气，讪讪看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宋慕声完全没去想，这人是否也听到，自己刚才那一番令人尴尬的“肺腑之言”，云云。
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华：“你在这，为什么程屿还被人抓走？！”
“不会有事……说得轻巧，拿什么保证？！你知道绑他的人都是什么人吗，他们根本不要命的。”
宋慕声总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除了对他老板，似乎跟谁，都是笑眯眯的好脾气。
现下这个样子，孟华承认，有被惊到。
震惊程度，甚至高过方才的“表白”。
“抱歉。”
见孟华不出声，宋慕声意识到语气太冲，道歉后还是上车。
“这都是程总计划。”
孟华招呼司机：“抱歉啊师傅，我们不走，车钱先付下。”
听到“计划”两个字，宋慕声猛地怔住，浑身热血开始倒流。
是啊，程屿不是个笨蛋，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轻而易举地抓走？
他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不是吗。
宋慕声急昏了头，全然没意识到其中的巨大漏洞。
又犯傻了。
孟华：“我们先回地铁站吧，孩子不是还在等着吗。”
“……”
他完全忘了。
“到底怎么回事！”宋慕声说：“我求你快说！”
孟华面露难色：“这是程总要求的，他说有一些私人恩怨必须解决，需要亲自过去。”
“他刚跟我表白完，怎么可能立马去解决‘私人恩怨’？”
宋慕声不假思索：“再说了，他又能跟任休有什么‘私人恩怨’？”
他颇有些踌躇：“麻烦你去接孩子，我要去找他。”
孟华拽住他：“他们早就走远了，找不到的。这都是程总意思，你去了他反而会束手束脚，会更危险的。”
“那也比他一个人强！”
“宋慕声！”
孟华见宋慕声状态依然不是很清醒，只能同样换上激烈的语气。
“你冷静一点，程总他爱你，他舍不得丢下你冒险的！我们也有人暗中保护着，你要相信他。”
“我……对不起。”
宋慕声揉了揉额头，平静道：“我实在受不了他再因为我遇到麻烦，再次失去他这种事，我光是想到，就会窒息。”
孟华惊愕地看着宋慕声。
有些话，情绪上头说出来是一回事，情绪下头还能再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你既然这么喜欢程总，为什么表现得这么讨厌他。”
这话一流通到空气中，孟华差点咬了舌头。他说错了话。
别说他个闲杂人等，就是程屿，也不一定有资格问的。
不然为什么总是畏手畏脚，不敢表现出自己的爱意。
“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会演变成今晚这样！”
宋慕声焦躁不已：“我当初真不该答应他，我总是有侥幸，我俩就该再也不联系！”
“可你爱他啊。”
“你不明白的。”宋慕声很轻地叹息，“我先把几个孩子送回去。”
孟华见宋慕声不愿多说，只问他手腕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宋慕声好像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话，只是摇头。
孩子们原本正在说笑，见宋慕声这幅样子，都抿起嘴角，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宋慕声刷卡进到检票口：“丢了个东西。”
孟华跟着他。
“什么东西，很重要吗？”阿帆问。
阿文说：“不要坐地铁了，我们一起去找吧。”
“宋老师，你别难受了，是什么东西，不行我们再买了送你。”晓雯说。
小琳咬着嘴唇：“你胳膊怎么了？”
宋慕声闻言收到背后：“刚才摔了一跤。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快走吧，再晚就没地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