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调(三)(1 / 2)
征调(三)
后半夜的人间寂静无声,孟殊和凌行舟并排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们的肩膀间有一拳头的距离,偶尔相撞就会默契地挨着一会儿,然后再分开。
这条街道有点长,尽头是一座荒废掉的戏台子,十多年前一幕幕精彩的戏文在这座台子上演绎,受尽多少掌声和称赞,如今白墙红瓦早已褪去光鲜,尘灰满地,风光不再。
戏台子底下是一排排石头做的长凳子,是给以前那些看戏文的人用的,看得出来荒凉已久,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孟殊和凌行舟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凳子没有靠背,孟殊双手撑在身子后边,半仰着脑袋,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没有焦点。
周围风声有些大,此起彼伏地灌进耳朵,有些不舒服,两个人都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中间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凌行舟听见孟殊叫他:“小船。”
有十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凌行舟一下子有些陌生,顿了顿才应下来:“嗯?”
孟殊的视线慢慢放平,直直的望着前方:“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
凌行舟能察觉到从孟清桦走后到刚才为止,孟殊并不想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不想说,凌行舟也就不问,没想到孟殊突然就愿意讲了。
他有些意外,也确实有很多话想问,指尖撚了撚袖口,嗓音有些低:“什么时候开始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从前可是个看部恐怖片都会把喉咙喊哑的人。
“上了大学以后吧,被热情的惊悚社学长学姐半邀请半强迫地去了社团,社团内每次活动都是看恐怖片,胆子就是这样被练大了。”孟殊扯着嘴角笑了笑,“还好是被练大了,否则我一到地府估计就被吓晕了。”
凌行舟又问:“这么多年,还是懒得动么?”
这个问题有些让孟殊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答了:“是啊,动起来多累啊。”
凌行舟又问了一些无关同样的问题,兜了一大圈子,才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嘛?”
“想听真话?”
“当然。”
“一点都不好。”孟殊说,“读书不顺利,工作不顺利,感情也不顺利。”
读书和工作这两个凌行舟知道,感情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这十年不是没对象一直在等自己么?
“感情?”
“是啊,”孟殊转过脸来面对着凌行舟,他浅浅的眸子在路灯照耀下像是盛满了星河,“喜欢了那个人那么久,等了他那么久,他都不知道,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他了,连我自己都没发现,也许从一开始,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多年思念入骨,这份释怀不了的牵挂不知何时起成了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凌行舟闻言也侧过脸,孟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下一秒,孟殊前倾身子,双手环抱住凌行舟,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孟殊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呢喃一般:“小船,有些话你应该知道了,但我想重说一遍,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戏台子的角落里像是被一窝野猫做了盘踞地,总是时不时能听见细微的猫叫声,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存在感十足。
凌行舟双手扶着孟殊的肩膀把他挪开了一点,视线从对方的眼睛扫到嘴唇,又重新移回到眼睛,他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开口的语气都有些慌张:“我以为……”
“以为什么,觉得我在骗你?”孟殊直视凌行舟的双眼。
“不是。”凌行舟立马否认,他想起了之前千强赴会的时候,听到孟殊说着急回阳间时要等一个人,当时记忆残缺的他只觉得听了这话有些难受,看孟殊有些不想说就打了个岔混了过去,后来隐隐对孟殊的身份有猜测,所以在那个邵一帆的如果世界,他忍不住又问了孟殊。
自从回忆过从前的记忆以及看了孟殊的那十年之后,得知孟殊在等待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惊讶和欣喜像是灼烧的焰火填满了他整个胸腔,他不怀疑孟殊对他的感情,他只是没想到孟殊会这么直白地告诉自己。
凌行舟想过,如果孟殊不开口,那他也不会说,说到底哪怕他们现在是能在一起,但等到孟殊在地府完成孟婆汤任务后回到阳间,他们本质人鬼殊途,他怎样都没事,但他不愿意孟殊难过。
自己死了十年孟殊都不知道,反而一直以为有希望地等下去,于凌行舟而言,他是庆幸的,起码,孟殊以为他活着,不会为他的死难过。
现如今孟殊什么都知道了,那他就更不想孟殊难过了。
凌行舟的记忆残缺不全,以至于他第一眼在见到孟殊的时候没有认出来,流逝的十年于自己是模模糊糊的,于孟殊却是清晰完整的煎熬,所以他试着藏匿住自己的感情,结果孟殊直接得出人意料。
当孟殊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凌行舟脑子里就什么顾忌都没了,压在深处的情愫随即翻涌上来,感情这回事儿,从来都是放在心里越久,爆发的时候就越强烈。
尤其,面前的心上人如此直白露/骨地对他表达爱意。
凌行舟回抱了孟殊,因为太过紧张,双手还在颤抖,指尖搭上孟殊的背的时候,还有些不稳当。
“小船,你对我是什么心思?”孟殊在凌行舟怀里探出脑袋,这个问题其实他也知道,但他想亲耳听凌行舟说。
凌行舟伸手扶着孟殊的后脖颈,垂下头吻了吻他的嘴角,那吻很轻,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像是缱绻温柔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