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薪(一)(1 / 2)
抽薪(一)
陈袖婷的印象里,陈姗很少在她面前哭,她这个女儿倔强又执拗,总不肯在她面前拉直伏在陈袖婷怀里哭。
也许是多年的情绪爆发,也许是觉得此刻不用再去顾及什么,陈姗哭得双眼发肿都没停下来,陈袖婷一直沉默着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孟婆汤渐渐散去热气,陈姗才抹了抹眼泪,停止了哭泣。
陈袖婷轻拍了拍陈姗的脸,帮她擦去眼泪:“好了,姗姗,我们……该说再见了。”
听到这话,刚止住眼泪的陈姗又想哭了,陈袖婷缓了缓语气:“乖,别哭了,让妈妈记得你笑的样子,好不好?”
所有的事情,总是在将要结束的时候分外深刻,陈姗拉着陈袖婷的手,压着情绪抽泣了好几声之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我好爱你。”
“妈妈知道,妈妈也很爱你。”
这对吵吵闹闹的母女,在这短短的几天如果世界里,说出口的爱比过去的二十多年都要多。
……
“唉——”
这是陈袖婷和陈姗走后,孟殊发出的第六声叹息,他其实对这对母女还挺有感触的,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能将这些感触用一声声的叹气替代。
“想什么呢?”凌行舟见孟殊呆呆地望着一处,上前拍拍孟殊的后背。
“没什么。”孟殊轻咳了一声,收敛好情绪转过身,视线落在凌行舟刚才拍他背的手上,“你手还在疼吗?实话实说。”
“还在疼,但是没有在如果世界里那么明显了。”
见凌行舟眉眼舒展,看着没有唬他的意思,孟殊一直吊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一点:“所以说这个坠子,他的作用不仅仅是在如果世界?”
凌行舟点点头:“只能说陆判大人的东西,全都不是凡物。”
“对了,我有事情去找风婶。”孟殊把手上的珠串解下来戴到了凌行舟的手上,他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触碰到凌行舟。
凌行舟看看手上的珠子,又看看孟殊,不解他的动作:“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万一你带着送孟婆汤也能亮呢,那不是可以帮我加速完成任务了?”孟殊说,“我很快回来。”
凌行舟看着孟殊往忘川河尽头方向走,直到看不清人影了也不肯把视线挪开,也不知道,等孟殊再次回来,是不是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探头一张泛青的笑脸,是谢必安。
“行舟,愣着干嘛呢?”谢必安四处看了看,没见孟殊的身影,“小孟去哪里了?”
凌行舟把盛了碗孟婆汤递给新被勾来的鬼魂,那鬼魂一言不发地喝下走远,凌行舟才回答谢必安的话:“去找风婶了。”
“怪不得没瞧见他呢,”谢必安道,“对了行舟,你是怎么把他骗到手的?”
谢必安雷打不动的笑脸带了几分八卦,凌行舟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心思跟他说别的,他朝着谢必安和范无救欠了欠身:“两位无常大人,我有一事希望二位帮忙。”
范无救倒是没什么动作,谢必安差点蹦开两个身位,想听的八卦没听到,凌行舟还给他们来了这么大的阵仗:“有事你直说不就行了,还叫起大人来了,你这样我很怕啊?”
“等小殊……等孟殊回到人间,往后要是他再有肉身和魂体分开的情况,还希望二位不要再把他再错勾到地府来了。”
“什么意思?”谢必安一下子没转过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是。”
“那既如此,他要是留在地府,你们不是能一直在一起了?”谢必安眼珠微转,疑惑道。
“我只希望他在阳间好好待着。”凌行舟的声音没有波澜,仿佛除了孟殊以外,他对旁人都只有这副平静冷然的语气。
“那你二人此次分开,也不让我们再把他的生魂勾来,那岂不是要等到他真正离开阳间了,才能再见面了?”
这话是范无救说的。
将与肉身分开的生魂勾到地府,是谢必安和范无救开了先例。
范无救还记得他和谢必安刚接任无常的时候,第一个勾的鬼魂是个年岁尚小的婴孩,婴孩是病逝,他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而昏厥,在他们两个勾起婴孩鬼魂的时候,因昏厥导致魂体与肉身分离的母亲苦苦哀求他们两个,说希望她也能陪着没过过几天人间日子的儿子去走一走黄泉路,她说她孩子胆子小,她怕他一个人会害怕。
当时心软的谢必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范无救担心这会违反地府的规定,本想阻止,但谢必安坚持:“她就这一点念想,圆了她吧,一切后果我会承担。”
原以为会被上头惩罚,没想到这位母亲从来到走都没有任何鬼差告诉谢必安他们两个哪里有不妥,于是自那之后有一便有二,许许多多的生魂为了能多陪伴已故的亲人爱人,会在地府短暂地待一会儿时间。
上头似乎对这个行为格外宽容,且为了不扰乱地府的秩序,甚至还派了工作没那么饱和的夜游神把生魂送回阳间。
凌行舟捏着手腕上那串珠子,如孟殊所想,凌行舟戴着这串珠子送孟婆汤也能让珠子亮起来,他垂着眼眸看向刚刚送了孟婆汤亮起来的珠子,冷冷的音质掺了几分无可奈何:“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在不在我身边不重要,这里,不该是他久待的地方。”
谢必安抱着胳膊盯着凌行舟看了一会儿,他吐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行舟,有件事情我想我是时候该告诉你了,生死簿上你的名字,其实没有被划掉,还有你这块坠子,说不定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