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莫兰迪灰(2 / 2)
“你把多肉放进房间,门关上。”
“它晚上非要跟我睡,关不了。”
郕归一沉默。
“你还要多久回来?”她气呼呼的看着猫。
郕归一揉了揉额角:“应该到月底了。”
就意味着她还要和骨头磨合半个月。
“你别过来啊!”苏印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对面的猫。
一人一猫对峙,猫有些懒散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顺便搓了搓脸,苏印带着帽子,双手缩进袖口里,借着长长的袖子,将自己的手包裹严实,她手上还有几道抓痕。
郕归一也没办法,苏印看不见的时候摸不着猫,视力好了之后抓着猛搓,骨头没见过她这么热情,直接抓了她两道,手贱没法治,最后只能叮嘱她:“你多保重。”
“还不睡?”郕归一脸色有些疲惫,眸中带着一点点柔软。
“在画稿子,我的手它不听话。”苏印活动了一下手腕,最近练的狠,一时间有些不熟悉。
“小心熬夜秃头。”
苏印闻言,撸起额前的头发,信誓旦旦:“我头发茂盛,不担心!”
郕归一诧异了一瞬,弯起嘴角:“你们女生有很多黑科技,p图,视频滤镜什么的,不可信,还是眼睛亲自确认比较靠谱。”
苏印被噎住:“你连这都知道?”
郕归一脸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苏小姐,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年龄不是问题这句话的意思。”
苏印讪讪一笑:“行吧,您与时俱进。”
她敷衍的语气,郕归一闷着,突然笑出声。
两人贫了一会儿嘴,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缓和了好一会儿,她翻身爬起来,拿出当时在日本画的画,一张男人轮廓清晰坚毅,线条分明的侧脸跃然纸上,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看着自己的画,想起那天的画面,只能回忆起一丝危险的感觉,那时的他像一个悬崖,一边是无可攀附的峭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极度致命。
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寒意的危险,令她打了个冷战,伸手想要将纸揉掉,可看到那一双淡然无波的眼眸,手下微顿,思绪回转。
另一边,助理看着自家boss处理着手上的文件,一边瞟着电脑,一边打电话,电话挂了嘴角还挂着一抹笑,真难得。
半个月后郕归一出差回来,刚开门,就看见苏印蹲在地上,和骨头大眼瞪小眼,“两只猫”僵持着,贯彻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他无声地笑了笑,将外套脱下挂在玄关。
苏印上次的画稿被骨头挠了个稀烂,一气之下,发脾气扔拖鞋,本来只想吓唬吓唬,没想到刚好砸中了它,吓得骨头最近对她敌意颇深,她一动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然后直接窜了过来。
这两天已经勾坏了她几件衣服,挠出好几道血印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郕归一走进。
苏印没回头:“我们在谈判!”
他伸手抓起散落的纸,眉头一挑,走到猫身边,伸手摸了摸。
苏印控诉道:“你快好好教育他!真的太坏了!”
他笑着抱起猫,仿佛没听见:“干得不错,走,给你加餐!”
“……”
苏印收拾稿子,被咬坏的肯定只能扔了,拍了几张还算不错的画,剩下的全要进垃圾桶,扔之前,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画。
从上学时到前年,画技从拙劣到精致,她的成长史。
直到某一张,熟悉的眉眼,她的心瞬间被抚平,角落写着张扬肆意的字体:做你自己,我来爱你。
她感觉到心被触动。
那时她旧伤未愈,不敢向前,曾经的她不敢奢望太多,也无法放下过去,现在不一样了。
“我怎么感觉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胖了?”郕归一吃完饭抱着她一起看电视,“偷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苏印闻言就一肚子火,盯着在他腿边一个劲儿蹭的骨头:“还不是你的猫干的好事!”
“只要我运动,它就来打扰我!”
想起这件事,她就十分哀怨,本来就是易胖体质,节食和运动齐头并进,可是如今每天靠外卖,也不运动,腰粗了一圈,脸也大了一圈。
郕归一推开猫的手一顿,顺手捞起骨头,把它抱在怀里,十分肯定的说:“干得好。”
揉了揉骨头,她转头对她说:“你之前太瘦了,不好好吃饭,过度节食减肥,加上过量运动,看着不健康,就像是饥荒难民,一熬夜就没什么精神,现在胖了一点,反而可爱了点,有了点朝气。”
苏印准备控诉的话卡在了喉咙。
小时候那些被伤害的记忆虽然不深刻,但也不至于完全忘记,这么多年控糖控脂控热量,还坚持运动保持体形,如今有人说她胖了可爱。
在拉萨她听到的那一句做自己,时至今日,他都这样做。
“我给你带了吃的,在桌上。”
苏印没想出反驳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听他这么说,将视线转移到桌子上,随意看了一眼,是泡芙,高热量。
她瞬间两眼放光,只是一瞬,她收回了视线。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郕归一擡起头,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上次路过那家面包店,我看你盯着泡芙蛋糕盯了好久,明明很想吃,但是一直到结束都没碰。”
苏印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网上有人说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其中一条是把她看过三十秒以上的东西买给女朋友。
宋聿给她怂礼物,也不过是一个比一个贵的首饰化妆品,当季新款,热销爆款等等,可是她堂堂苏家大小姐,不缺钱不缺首饰。
她不得不承认,他从来不知道她要什么,即便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
她自律的锻炼身体,就是为了保持身材,她属于易胖体质,控制不住就会长胖,所以严格饮食,控糖控油,所以当时选择去旅行就是去长胖,治疗自愈。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明天我休息,不去公司。”
郕归一闻言,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
郕归一这一行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苏印陪着他睡了很久。
第二天郕归一睡醒时,眼前朦朦胧胧的一个身影。
他困极,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画面逐渐清晰,他撑着身体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
“睡好了?”苏印一边擦头发一边回头。
“嗯。”
郕归一笑着看她,白皙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你胡子没剃!”苏印惊呼。
她越是叫,郕归一越是拿下巴到处乱蹭,苏印被扎的痒了蜷缩在他怀里,感受到身下的炙热,背后的人不动了。
“怎么了?”她回头。
郕归一将下巴塞进她颈窝,沿着她的下颌线落下一个个吻:“你刚刚站在那里擦头发,像极了《维纳斯的诞生》。”
吻落在耳垂上,手上也没停。
苏印瑟缩了一下就感觉背后的人也脱掉了衣服。
“干、干什么?”
“补昨晚落下的事情。”
吻随着言语落在肩头。
苏印挣扎着:“你还没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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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预计明年年底就能上映,苏印忙的死去活来,郕归一也接了不少活,两人太久没见。
苏印把小练习画完上传了微博,又玩了会儿,摄影师更新了微博。
发了一张照片——the past。
是一片断崖,他站在悬崖边,逆着光,安静的站着。
苏印看着照片,莫名感觉到一阵悲伤。
下一张——the sunrise。
是一张在海面初升的红日。
再下一张是那朵很早以前见过的小雏菊——the bright。
一般人都会说light,象征着明亮灯塔的意思,他这个用词让苏印有些搞不懂,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
学画画的人对light和bright的认知会有一些细微的区别,调色时,颜色越亮,越趋近于本身色相的亮度叫做light,而在黑白里,越偏向白色的那一边越亮,被称作bright。
以拍黑白光影照而为大家熟知。
苏印的心陡然砰砰跳,说不上来的激动。
网友很给力,很快冲进s,都在评论:
【falllove?】
【arried?】
甚至有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its a sad news。】
刷了好几条,苏印看到有人说——【看这个账号,有惊喜】
后面缀了一条链接,苏印犹豫许久还是点击。
苏印点开s,把对方主页全部看了一遍。
划到去年的某一天。
她有点懵。
顺手给郕归一截了图。
【这是你的账号?】
不一会儿对方就回了消息。
【嗯】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对面没有正在输入,径直打了电话过来。
“我在日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谁,直到你出现在拍卖会上。”
男人低沉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顿了顿继续道:“那时候你有找主办方提前沟通过,表示自己是这幅画的原作者,希望能够得到通融,并表明了目的,我有幸听得一二。”
“那你怎么确认是我。”
“你记得有一次我问你logo的事情吗?”
苏印在久远的记忆里找到他说的件事:“所以呢?”
“你告诉我以前你的东西都喜欢画那个印记,后来起了名字,就改了,那时候我才确认。”
“那你后来为什么还假装不认识我?”
郕归一变了语调,语气透出认真:“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第二次你态度冷漠,后来得知你订婚在即,我想,以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有太多的来往。”
是了,这就是他。
我的心意如何,与你无关。
“我还有半小时就进小区了。”
“好,我在家等你。”
-
苏印将照片一一翻阅。
那空白的三年,是他缱绻的思念,是他一个人的故事,她有幸参与其中。
那幅画,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又重新打开s把他的主页认真翻了一遍,直到在日本的那天,平日都是九宫格,只有那天,单独的一张图,配了四个字母:e。
底下的评论都说模特好看,说意境到了,在东京天桥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偶然入镜。
郕归一在缺失的三年就在s里,以他另一个名字的方式,重新展开,苏印去看了他的主页,翻了几页,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想了想以倒叙的方式去看。
以正常的时间线去看他的生活,这一看,她沉浸在里面,一下午,心情复杂。
直到郕归一回来。
“你没说过你那几年的生活,”苏印语气平静,想着怎么说话才能不那么刻意,引得他不那么反感。
郕归一反而一笑。
“你记得你那幅朝阳吗?”
苏印点头,他们的缘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年从外面回来,我精神状态不太好……”
苏印静静听着,看眼前的人是如何将创伤后遗症说的轻松。
“我作为战地摄影师,多次生死一线,走在炮火的最前沿,看到的不止战争的残酷,也看到太多人性的黑暗,无下限的残忍……”
“那时候年轻敢冲,不计后果,后来一次意外,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回来后常常夜半惊醒,总觉得炮火声就在耳边,每次醒来都一身冷汗,然后是彻夜的失眠,连雷声也害怕,对外界一切美好和平产生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走在悬崖边,只要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后来,我了去疗养院,很长一段时间有些自暴自弃,直到我偶然一次义卖展览,看到这幅画。看到太阳从冰冷的水底靠着自身的光和热挣扎起身,突然有一瞬感觉那曙光洒到了我的心底。”
她忽然就想起看日照金山的那个凌晨,当时的他经历过多少夜晚,才换得那一个破晓。
郕归一说的很平静,苏印全程盯着他的反应,越听越心惊,几次试图阻止他说下去,可看着他平静的眸子,苏印伸手抱住他。
“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的画喜欢你的,而且你眼中的是一个能够发现生活真善美的人,那种心中有爱,一心向阳的人,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苏印擡头。
“当时你信誓旦旦的站在我面前说要离他的作品近一点,离他的生活远一点,我怕毁了你心中的形象。”
苏印一愣,那只是随口一说,他竟然记得清楚,似乎她说过的话,他有意无意都会记得,他永远都会有回音。
两人一起翻看着旧照片,郕归一还带她去了那扇一直没打开过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只是他的暗房,平时在洗照片,所以不怎么打开。
在那里她看到了她被拍的照片的实体,夹在绳子上。
“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留意我了。”
郕归一纠正她的说法:“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布下圈套,开始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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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人扒出郕归一的社交账号,发现了他在《国家地理杂志》的作品,将和郕归一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配文——【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苏印转发这条微博:【你们的国民男神音,不仅拥有男神音,还拥有宝藏】
郕归一,战地记者数十载,把最好的年华赋予在战争前线,我们不是活在和平年代,我们是活在和平国家。
见识过诸多生死离别,他精神崩溃,辗转经年,配音界新秀出现,再无战场上那个程陌,只有配音界的程归一。
在她年少时一门心思的追着另一个人的脚步,而他已经走过大大小小的战场,见过无数的生死离别,他仁慈,善良。
他心中有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