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纳(2 / 2)
他穿了件高领毛衣,低笑中喉结便在毛领上方滚动,时而触碰着白色的领子,如在白莲蕊中跳舞的王子,莫名的禁欲感无所不在。
他起身,大长腿撩开,几步到栾姝身后,接了她的梳子替她梳头。
栾姝的头发黑而浓密,及肩往下的长度,散开一头,铺在洁白的肩窝上,他手中的梳子往下落,停在肩窝,细长的手指不规矩往下,在她肩窝揉了揉,引得栾姝乱笑。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好。”
他没再乱动,替栾姝将黑发高高束起,先扎个马尾,再熟练地挽了个丸子,用卡子别住,再夹了一朵绿色牡丹花饰。
“你怎么会给女生梳头?”
“周之真没耐心带孩子,经常将周子希丢给我,我不得不学着给小女孩扎辫子,她刁钻的很,每天要换花样,有时候一天要换几次发型。我生气起来,就给她剪了一个跟贺子川一样的发型。被周之真追了半个地球,她非要将我剃个光头。”
“后来呢?你剃光头了吗?”
“当然没有。我还能被她威胁么!”
“那你怎么哄好周子希小朋友的?”
“我跟她说她本来就是男孩子,只是被她妈妈骗了当女孩子养,留长发是不对的。”
栾姝——
“她信了吗?”
“信了啊!”范之洲在镜子里看笑靥如花的女子,“她将同样的话告诉贺子川,告诉他是女孩子,要留长发,但头发长得太慢,她便让他戴假发,每天给贺子川编辫子。”
栾姝笑得肩抖。
“他们是你姐姐的那对双胞胎吗?”
“嗯。贺和泽的一对儿女,讨厌的很,养在我家里,也不领走。他们夫妻俩年纪一大把,天天玩你追我逃的游戏,孩子都不要了,也讨厌的很。”
但听上去是很有爱的一家人。
栾姝想起那个他闯入自己家里的夜晚,他在打视频电话,那头的商务精英男人便是贺和泽。
“所以泽真手机全球代言人,我是靠裙带关系拿到的?”
“胡说,是贺和泽祖上烧了高香才请到你,我们给他面子才给他家商品代言的。”
栾姝可不敢这样傲娇,“我现在好像腰板很硬,因为有你吗?”
“你可以一直依靠我。”
“即使是离婚了?”
“嗯。”范之洲给她从那盒子珠玉里挑选了一堆碧玉的耳坠,“我小时候认为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颗水滴,便将这两颗水滴耳坠改成大小不一。”他将耳坠挂在她润白柔软的耳垂上,比着她的肩头看她。
“就像世间没有永恒的誓言一样,时间和空间流逝,会带来惊喜,也会有意外。所以不要去管未来,留在当下就好。”
栾姝按住他的手,与他在镜子里对视。
男人的眼睛永远是深不见底的黑,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时而危险如猛兽,时而柔情蜜意,时而沉静如深渊。
“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女人,生命里第一个彼此拥有的人,所以尽我一生都会护着你顺遂安宁。”
即便是离婚。
那句潜台词没说出口,但栾姝听懂了。
那个契约,他还记得。
她也只能记得。
即便是跨遍千山万水来寻你,依旧是捉摸不定心意何许。
过年的大早,他来说这些。
栾姝不高兴了,晃着两只耳坠子,碧玉拍打着她白嫩的脸颊,加上有点气鼓鼓的模样,就可爱得不成样子。
范之洲求饶,“是你先开始的。”
栾姝想了想,确实是自己提的“离婚”二字。
“我姥爷说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我忘了。”
“——那我们呸呸吐晦气?”范之洲认真地立着眼瞳,十分虔诚模样。
栾姝就笑了,“闹几句玩笑么!”
便这么算了,他们起身下楼。
出了房门,范之洲尚自不甘,沉沉地说:“那还是找个证明给你瞧吧!”
栾姝敷衍地答应了。
厨房里,桑姥爷在下厨做年饭,桑澜和栾春启都在帮忙,栾君被放了假,在客厅看电视。
他无聊地换着台,停留在财经频道上,见范之洲下来,指了新闻问他,“姐夫,你智商高,看看这个公司上市的股票能不能买?”
“不会上市,等他被泽真收购后,你买泽真股票。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抛。”
栾姝本拈桌子上的瓜子吃,随手给了范之洲一颗糖,被这话引了去看财经新闻,正在报道的是盘点年前国产手机市场销量,正在讲荣升旗下第一大手机品牌永升手机,说永升市场份额再涨,即将占领国内市场1/3,永升即将申请IPO上市。
栾姝看住了,永升手机是她年前惨败的痛,听着这个名字,她都觉得脸颊处曾被瓶渣子溅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用手指按了按脸颊,鼓着脸哼说:“对,肯定上市失败!”
范之洲将那颗糖塞进嘴里,没头没尾说了句,“是左边脸颊。”
栾姝没听清,疑惑看他。
他低头看腕表,尺骨嶙峋,金属表盘切割着光线,微微晃动间有蓝宝石的光晕流转,栾君对手表感兴趣,凑过来想瞧。
范之洲便摘了手表给他,“送你!”
栾姝去抢,“好几十万的表呢,你给他玩什么!”
栾君将腕表高高举起,鄙视她,“头脑空空的娱乐圈女明星,连个表都不认识,这是钻石机械款,好几百万!”
范之洲叉着手看他们姐弟打闹,露出些怀念神色。
午饭还未做好,门铃响了。
范之洲去开门,未完全打开,说了句什么,便又关上。
栾姝问他,“是谁呀?”
“讨饭的。”他笑。
栾姝听他玩笑,也未在意。
他披了衣服问她,“我去抽烟,陪我看雪景好不好?”
栾姝早就听着外面鞭炮声响,拿了鞭炮,“好,我们去放鞭炮。”
她指挥栾君抱着鞭炮,自己抱着范之洲的胳膊先行下楼。
到了楼下,范之洲捏着半瘪烟盒,“没烟了,去买吧!”
两人便沿着小区已清扫干净白雪的青石路往外走,小区门时,有年轻男人站在那里,顺手替他们挡住了自动锁门,栾姝道了谢,男人却往后一步恭敬地低了头。
小区外有二十四小时小卖部,范之洲进去买烟,栾姝站在门口踢残留的雪,试图团出一个圆来。
有人站在她身边,踌躇不去。
栾姝便听见年轻男人严肃的声音说:“万先生,再不讲话,年就要过完了。”
栾姝这才看去,裹着一身黑大衣的老男人,一脸横肉耷拉,曾意气风发的眼也满是沧桑,他垂着双手,微微弓下身体,“栾小姐,我是万新,来给您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