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 / 2)
却在即将走的那刻,听得身后温亭书一句——
“看过父亲后,好好歇息一下,后半晌我有话与你说。”
温恋舒一顿。
本以为嫂嫂这般伤心,阿兄就会推辞询问她和魏长稷的事。
可没曾料到,即便如此,阿兄还是打定主意今日就了解清楚。
即便紧张,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温恋舒还是应下,“我知道了。”逃避不是办法,遇到事情,解决事情。
她和魏长稷的事,总要有个交代了。
何况总不能魏长稷为她家人,顶着外面气病叔父的流言。
她也总该为了维系这份夫妻关系,为魏长稷在家人这里争取些好的印象。
魏长稷待她好,她就也当待魏长稷好。
如此才公平。
*
温颐重病虽是装的,但他毕竟年纪也大。
多年操持,加上牢狱多日,本就小疾的身子也顶不住,今日一回到家喝了安神汤便睡过去。
温恋舒过去瞧了一眼,看没什么大事。
也便又回到了自己曾经的闺房。
因为从魏家走的急,立春立夏并不曾跟上。但温家毕竟是她的家,便是富贵不如往昔,也不会缺伺候温恋舒的丫鬟。
有人给她打水净了面,又有人适时摆上一桌饭菜。
等得吃完,消食片刻。
温恋舒坐着看书约莫一个时辰,外头便有人报,“姑娘,大爷来了。”
便是兄长,也不好进妹妹闺房。
温亭书等在院里亭子边。
温恋舒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他换了一身衣,头发染着湿气,应当是沐浴了。只是眼底仍旧青黑,肯定没有歇息就来了。
温恋舒嗔道:“我人在家中,又不急着走,阿兄吃苦这么多月,怎的不好好睡一觉再来?”
“睡了起来更难受,何况你还在等着,心里存事也是难受。”
他又何必叫温恋舒担惊受怕?
温恋舒理解他这份心,于是更愧疚,“是我叫阿兄担心了。”
这话温亭书倒不否认,因为的确,婚事温恋舒身不由己,但这事她的确不该自作主张,起码过去跟他们说一声。
“别站着了,坐下说。”
温亭书率先走上亭子。
冬日风寒,但她院中也没说话房间,兄妹只得在这里。
待得温恋舒坐下,温亭书擡手,示意丫鬟把四面挡风的帘布放下,这才开口道:“对你你和他的这门亲,你是怎么想的?”
温恋舒似乎早有准备。
听了这句话没有犹豫道:“他帮了我,我嫁了他,夫妻就当一直走下去。”
“他不适合你。”温亭书道:“你自幼被我和父亲带大,不说有女状元之才,也算满腹诗书,虽然有些事你没说过,但我和父亲都知道,你所向往的,是一个思想精神能达到一致的儒雅君子。可魏长稷武将一个,据闻字都是认不全的。”
这的确是事实,魏长稷没什么文化。
可……
“那是我曾经的想法,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我想要一个能跟我说到一起的人,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有能力保护我,有担当不放弃我是夫君。”
即便她未爱过陆清安。
但陆清安为活命把她送出去的事,温恋舒能记一辈子。
读再多的书,没骨气也白搭,但就算目不识丁,有责任担当也能是好丈夫。
温亭书自然也知道,她是怕了,但总归不能因为怕,就走上另外一种极端,蹉跎自己半生,他希望妹妹找一个喜欢的,也喜欢她的过一辈子。
“那这个暂且不提,再说你们性情。你自小端庄不爱说话,魏长稷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你们在一起,怎么沟通?更何况这人少年从军,行至今日,年纪阅历都非你所能及,如今他尚且对你有兴趣,能让着你,可日后没了这份兴趣,你玩不过他的。”
“可是阿兄……”
温恋舒看着他道:“这些都只是你看到的,而我看到的,并非这样。”
“魏长稷生性冷淡,可自成亲后,总是他追着我说话讨好。这人从军,为将深沉,可什么心思从不对我加以掩饰。我嫁给他,并非只是一时兴起,而是我被陆清安囚禁,黑暗中绝望,是魏长稷踹开那扇门救我。我提剑上了姜家大门,姜俨因温家落魄试图以权压人,也是魏长稷替我撑腰。别人笑话的时候,他当众求娶了我。应该我绣的盖头,都是魏长稷代劳。”
“叔父说哭没用,那样会显得懦弱。”
“阿兄教我骄傲,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妹妹。”
“可只有魏长稷告诉我说,‘不要你觉的你可以,害怕了救哭,扯不到就教,我不理你你就撒泼无赖。你不试试,怎知没有用?便是懦弱又有何妨?喜欢你的人,仍旧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凭他们怎么想?’”
温亭书不说话。
温恋舒说着笑道:“魏长稷是喜欢我,不单是兴趣。”
“年少不知事,尚且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要夫君温文尔雅,学富五车,风流倜傥,又刚正不阿。但人,哪有那么完美的?”
“我不确定喜欢是什么,但他值得,我便想试着去喜欢这样的魏长稷。”
温亭书皱眉道:“但是魏长稷母死,父如仇,这样无母,也形同无父的人……”
“可若说无父无母,我不也一样?”
在此之前,温恋舒真不知该怎么争取。
可真当温亭书把话都说出来的时候,温恋舒几乎本能的去辩驳,去解释,她所认识的魏长稷,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温亭书:“你怎么能一样?伯父伯母恩爱,他们去后,父亲母亲更对你视若己出,舒舒不缺人爱,是被期待的孩子。可魏长稷乃奸/生……”
“阿兄!!”
这是头一次,温亭书还未说完,温恋舒便打断他。
眼神明亮且不甚赞同道:“出身并非否定一个人的理由。”
“如果我能选,我不愿父亲母亲亡故,如果魏长稷能选,相信他也不会想做魏国公的孩子。”
温亭书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兄妹沉默半晌,他似无奈摆手道:“这门亲便是你认了,但大婚我们不知,他需给我们一个交代。”
温恋舒便知他这是同意的意思。
弯起唇一笑,“多谢阿兄成全。”
温亭书叹气,“回去吧!外头风冷。”
“那阿兄……”
“我也回去补觉。”
听说温亭书要回去补觉,温恋舒不敢耽搁,赶忙转身走了。
她走的飞快,是以不知,本来告诉他补觉的温亭书,却并不曾就此离去。
而是重新给自己补了被浓茶,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讽道:“人都走了,还不准备出来?”
这话方落,头顶一个黑影落地。
随即淡定从容的掀开帘子。
粗冷的面容,宽阔的肩骨,沉默坐坐于温亭书对面,可不就是方才兄妹俩谈论的话题中心——魏长稷本人。
即便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
温亭书还是无法给此人好脸色,“舒舒方才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魏长稷:“听到了。”
“那你可莫要辜负了她,否则……”温亭书扫他一眼,“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对于此话,魏长稷嗤笑一声,“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知道,只是我还是要警告,你或许不知道,舒舒于我意味着什么。”
魏长稷擡眸,“不就是妹妹吗?”还是堂妹。
似乎猜到他心中想法,温亭书正色,“是妹妹,却也不仅妹妹,我欠舒舒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