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劫(2)(1 / 2)
落劫(2)
“周元景带领的风刃军不敌, 折戟沉沙,”他却是轻描淡写,眸底的雾气令人看不真切, “撤兵之令为时已晚,残兵败卒, 弃甲负弩。”
扶于案台的手颤抖不已, 桌案亦是随之轻微晃动起来,她开口之时, 才觉失了镇定:“那他呢……”
她未听得眼前之人作答,殿内留下一缕死寂, 死寂蔓延而上,引得她猛然一寒。
她慌忙行出府邸, 急步回于广羡宫。
惶恐不安之绪如同沉入深潭, 那少年将军临别之时同她说过的话仍是回荡在耳畔,令她心慌意乱, 几近窒息。
姜慕微难掩急切, 行至宫中的霎那,忙将莲心唤了来:“莲心, 本宫命你去打听之事, 可有消息了?”
公主向来沉稳, 从未有过这般焦灼忐忑,莲心微摇着头,无可奈何般垂首待她发落。
“公主莫要惊慌, ”紧随其后的隐衫深思熟虑了一番,而后道, “奴婢两日前听得,颜大人将淮陵一带的驻防精兵调往大漠, 应是绸缪未雨,未卜先知了。”
沉寂的心境似是被瞬时点燃,姜慕微踉跄了几步,神色轻恍:“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隐衫颔首,正色而答。
颜谕无论如何言说,皆是周元景的先生,那周小将军敬重他诸多年,谨遵教诲,他应是会想方设法将其保下。只因周元景统帅着三万风刃军,是他举足轻重的一枚棋。
闭目冷静了少许,姜慕微扶于一侧的望柱,又与这婢女问道:“隐衫,你还有何知晓的,皆与本宫道来。”
“大漠边关一带被羌楮攻陷,周将军与杨副将撤兵而退,兵分两路撤回城,至今杳无音讯。”
隐衫微蹙着眉,凝神思虑了少时:“奴婢知晓的只有这些。”
兵分两路……杳无音讯……
姜慕微轻阖着眼,心底蔓延而至的不安仍是未有消散,如今只能伫候佳音,为其默祷。
此般朝野之事,想来颜谕也不会让隐衫在旁听着,那人心思缜密,兴许隐衫告知于她的,便是他欲传达她之讯。
沉下眸子,她喃喃低语了一阵,却不知是说与在旁的何人听:“未有消息,便再等等……”
心里尚有希冀而存,可几日后等来的希冀,却是在斜阳夕晖之下吞没殆尽。
那日暮霭沉沉,山翠明灭,暮云何璧,不见归人。
她静待于城门处,与她一同而来的,还有忧心忡忡的平念。
自打丽贵妃自缢而亡,她在昭燕宫与之一别,至此,已有了半年载。
平念已不像曾经那般骄纵跋扈,盛气凌人,失去了丽贵妃,所受的恩宠便顺势一落千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袭鹅黄素裳,平念久立于城门旁,目光直直地落向远方,好似想令归人回城的霎那,第一眼便能瞧见她。
可她等来的,仅有杨风湛,与其身后割须弃袍、面色阴晦的将士。
瞧着杨风湛血迹斑驳,双眸黯淡地向她行来,姜慕微震颤不已,凉意侵袭万念,随之深深地沉入无望的寒潭。
她怅然若失,挪不开步子,只见得杨风湛缓步下了马,沉默少言般,将手中的一物递于她面前。
“公主……”他低声言着,冷然之下藏着几分沉痛,“这是将军让末将……务必要亲手交于长慕公主之物……”
擡手骤然一颤,她垂眸看去,置于眼前的,竟是一只竹笼。
而竹笼内关着的,是一只欢蹦乱跳的野兔。
“他呢……”
悲痛地沉声发问着,她怔然而立,眸光死死地落在了竹笼上:“为何不是他亲自而来……”
“将军横戈跃马,身先士卒,”似有些许不忍,杨风湛痛心入骨,悔过自责,“为保将士们撤离,视死如归,血洒疆场。”
“周将军临别之时嘱咐末将,”他微许泛红了眼,言于此处,稍许哽咽,随之一字一顿地道着,“回宫以后,莫要与长慕公主提及他的安危。”
缓而摆头,他滞了片晌,终是阖目轻叹:“可末将力所不及,无法为此欺瞒公主……”
心上隐痛阵阵袭来,两行清泪莫名落下,落于竹笼之上,沾湿了白梅霓裳,姜慕微忽感痛切心骨,双腿清虚,险些跌落而下。
那竹笼掉落在地,里边的野兔似是受到了惊吓,不住地蹦蹿着。她慌乱地站稳了脚,可仍是抑制不住泣下如雨。
姜慕微缓步走去,将竹笼再而拾起,惊心悲魄,哀思如潮。
一步,一步……
她似失了魂般行走在空旷的城门之下,任由着寒风悲号,鸟啼花落。
“元景哥哥……”她听得万籁无声,只有一旁的平念辞泪俱下,“你怎就忍心留平念一人在这世间……元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