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2)(2 / 2)
令她些许诧异的是,苏瀛倒是听得极为仔细,双目清亮明澈,不住地颔着首,却是乐在其中。她转念一想,皇子从小在宫中念书识字,应是习以为常。
她只手靠于书案上,见老夫子端坐于正前方,目光如炬,正容亢色地授以学术,顿感倦意渐渐袭来,不觉出了神。
顿然忆起曾在周府的庭院处,她透过窗台望见颜谕长身鹤立于案台旁,眸光微凛,正色地与周元景商讨着兵法。她不禁想着,若是他此刻伫立于书案旁授业,又会是何等模样……
兴许不会这般索然无趣……她心下思忖,好奇不已,这一国之师究竟是如何传授课业,许是只有周元景知晓。
“姜漪姑娘来说说,方才老夫讲到哪儿了?”
她怔然回过神来,见夫子正颜厉色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戒尺轻缓地落在掌心中,令她莫名地慌了心。
方才确是出神了片刻,讲到了何处她一概不知,姜慕微起身而立,难堪地垂落下双眸。
苏时怿故作闲然地翻阅着书卷,轻然向她一瞥,小声地告知着:“《礼记》第三十一篇第十章。”
“小王爷莫要提点!”话音未落,她便见着夫子对这小王爷怒目而视,随之朝她厉声道,“姜漪姑娘未听从讲课,罚抄《礼记》五十!”
环顾了几番四周,夫子放下戒尺,肃然而道:“今日老夫就先讲到这儿了。”
惋惜地晃了晃脑袋,苏时怿瞧着夫子一摇一摆地走了远,才慌忙起了身,生怕她受到了惊吓。
“我与你说了这夫子很是严厉,你偏是不听,”重重一摊手,他轻而叹息,“现下明白了吧!”
她满不在乎般扬唇而笑,安然道着:“不就是罚抄课业,抄便是了……”
惊愕地见她这般镇定,恐怕是不知需抄写多久,苏时怿轻声咳了咳,一拍胸脯得意着:“漪漪姑娘放宽心,小爷我定然会派遣他人罚抄课业,你自是不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必了,”她浅笑盈盈地从此退去,将责罚收了下,“错了便是错了,我甘愿受罚。”
他见势忙追上前,愁容满面地喊着:“漪漪姑娘,你怎就这般想不开……”
沿着小径走着,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引得她止了步。那人身形消瘦,身着赤金竹纹长袍,腰间系着墨绿色玉带,正与肃王苏靖在谈论着何事。
“那是何人?”凝望了几瞬,她敛声问道。
因她骤然顿住,苏时怿跟于身后险些撞了上,忙立直了身子,他仰头望去,作势答道:“知府许蒙许大人。”
默了片霎,她又沉声问着:“常来肃王府吗?”
“见倒是经常瞧见,”细想了会儿,他顺口而答,“我老爹是肃王,与知府大人往来密切也属寻常之事。”
她定了定神,暗自思忖,这汕肃水患灾情定是被谎报了,可究竟有几人参与其中,她犹未jsg可知。知府掌管库府官银,可若朝中粮款确是拨了下,这般巨额白银定然经肃王过目,加盖玺印。
如此看来,肃王与知府往来甚密,若非参与在这勾结中,便是被此人欺瞒,蒙在鼓里。
“你能进出府邸的账房吗?”她默了一刻,望向身旁一头雾水的苏小王爷。
“账房自是能去,只是……要经得老爹应允,”仍是不知她为何这般发问,苏时怿迟疑了些许,“漪漪姑娘,你去账房做甚?”
凝了凝眸光,她淡然回着:“我怀疑肃王被知府大人瞒骗了。”
他听罢神色凝重,霎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悠然姿态:“此话怎讲?”
与他相识至今,明了这小王爷确是对案牍之事毫不知情,她闲适一笑,回落了目光,轻盈擡步前行:“明日放堂后,去兰珍楼,我将一切实情与你告知。”
此人虽是贪玩好乐,对府中事务不闻不问,可他有这小王爷的身份在,便能助她而为。
这般作想着,她出了肃王府,仰眸望向苍茫天色,霞思云想,想晚些归去,便让苏瀛先回了客栈。
不知不觉行至了巷口深处,她忽地听得一阵袅袅余音传来,再细听一番,竟是琴音。
姜慕微擡眸望去,身前几步之远是一间琴坊,牌匾题着“止音”二字。
思绪不由地飘过离宫之前,她伫在国师府庭院的长廊,初次见得那光风霁月之影在落花中抚琴,竹雪浮花,晴光映雪。
那时他清容漾着淡淡笑意,若鸿羽飘落,轻声与她道着新得了一张琴,便想着试试其音色。
而后……而后那张琴似是砸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