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酒(1)(2 / 2)
她见着他平稳地垂首俯身,淡然回着:“陛下所言极是。”
擡眼示意了一旁的李公公,苏瀛神色不明,悠然jsg地瞧着李公公将一道早已备好的圣旨递了上。
“朕今日正好手中有一圣谕,想念于颜爱卿听一听,”缓缓而道着,苏瀛转眸又望向伫立于身旁的姝丽,转念之间改了主意,“恰好长公主在这,便让长公主念吧。”
不知为何总有隐约不安之感从心头升起,究竟是何预感,她却又道不出。
姜慕微顺势接过金轴,展开之时猛地一颤,圣旨上的所写之言赫然展现,触目惊心。
执着圣谕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动着,她愣了良久,本是镇定的思绪于瞬息间没了踪影,翻涌而来的,是她难以掂量的沉痛。
仅是瞥了一眼,她便不愿再瞧去,字字砸落于心,掀起阵阵隐痛,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竟是令她难以念出一字。
她心绪微恍,欲言又止,目光从圣旨金轴移开之际,见殿阶下的他看了她已有多时。
如往常一般清冷平静,眸色未有一丝波澜,他似是早已知晓,早已看淡了圣旨之意。
“怎么了?长公主对朕的圣旨有何疑问?”见她太久未念出声,苏瀛轻蹙起眉,指尖轻敲着靠手,“还是说,长公主对于朕所下之旨有非议?”
姜慕微轻合起圣旨,平复着心底的惊涛骇浪,故作无趣般还于李公公手中:“陛下圣谕,本宫怎敢轻易念,还是换作他人吧。”
“朕说让长公主念。”
剑眉蹙得更紧了些,苏瀛再而开口,言语中显然藏有怒意。
心知苏瀛对颜谕有恨,恨这位国师藐视皇威,恨这位谋臣独揽朝权多时,恨他……策无遗算,恨他多谋善虑,恨他将会成为这皇位最大的威胁,她不敢妄言,再这般僵持下去,定会与陛下生出芥蒂与嫌隙来。
暗自沉了些气,姜慕微再度将圣旨轻展而开,瞧望着眼前的赐死诏书,一字一顿地于殿内念道。
“国师颜谕不法祖德,扰乱朝纲,独揽政权,狂悖猖獗,十恶不赦……念辅佐先帝有功,特赐鸩酒一杯,以示天恩,钦此。”
道出之语虽有些发颤,却金声掷地,念完诏书,她将其轻拢合上,怔怔地望那道从始至终都极为寡言的身影。
“臣领旨。”
他淡然地轻撩着鹤纹云袍,于大殿之中直身下跪,微垂着首令人瞧不清此刻神色,擡着双手便欲接那圣旨。
姜慕微缓步走下金阶,阖眼了几许,终是将沉重的诏书递至他手中。
自与他相识起,她便从未想过,这道要他命的圣旨,到头来,竟是她诵读的。
“颜大人,朕留你全尸,已是仁至义尽了。”她听得苏瀛的凛然之声从身后传来,又见面前之人肃敬地起了身,心下一阵动荡。
于朝堂之上下赐死诏书,便是扯去了他所有的尊严与威信,让他在众目之下忍辱偷生,亦或是,连偷生都不得……
姜慕微忽而咬紧了牙关,心头莫名燃起丝丝怒火,似连那尊卑之仪也不愿去顾。
顺势冷静下心,她勾唇一笑,目光冷了半分。
她倏而转身,向苏瀛严容而道:“陛下,本宫觉着颜大人不得于今日赐死。”
“长公主是何意?”却似一直在静待着她的所言所举,苏瀛面不改色地望向殿下女子。
“本宫听闻城中百姓皆在流传着,今日有盈月暗虚之象,”姜慕微满目肃然,高声而言,如同要让那各个官臣皆听得清晰,“此乃大凶之兆,故而不宜夺人性命,以免惊动上苍。”
要说这虚玄之事,还是从他身上学得。故弄玄虚,名曰顺应天意,她暗自凝眉浅笑,他会言得,她亦会如此。
“末将觉着长公主言之有理,陛下可三思。”
一声铿锵有力之音从群臣中晃出,杨风湛踏着稳健的步子行了来,立于她身侧,郑重地朝殿上金冠龙袍之人抱拳示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此般缄口结舌,他独自一人不惧龙威而前,无疑是对身旁这道清丽莫大的拥护。
她默然少许,正讶于这位清俊将军的出现,却听得苏瀛冷肃之声响彻于金殿内。
“若是朕非赐不可呢?”敛眉厉声喝道,望着殿中之人不将皇威放于眼中,苏瀛擡手一拍龙椅,冷意直逼而下,“来人,上鸩酒。”
微许怔然般瞧着侍从将一杯酒盏端于他面前,姜慕微轻然摇头示意,却见他伸手便去触那鸩酒,尽是不望她一眼。
苏瀛见势低眉一笑,唇边不减嘲讽之意:“朕的圣旨也下了,所赐的酒也摆在了面前,难道颜爱卿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曾经处尊居显的他定是不愿在此受辱……她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心静得可怕,心觉应是要将眼前之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