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2)(2 / 2)
踏出府邸的瞬息,身后火花随风肆意滋长,殿阙猛地轰塌,她倏然轻颤,大火燃尽了这一方之地,似与那过往一齐化为乌有。
南祈此后再无国师一职。
她沉心而思,忽觉此数年,与这府邸中的一切往昔,是她所做的一场幻梦。
久梦初醒,烟消云散,已是全然不复存在。
此处府阙随着烈焰燃烧殆尽,残落灰烬于空中飘散,一道皓雪般凛冽的身影将一抹丽色轻扶而出,苏瀛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致。
与他并肩同行于宽广的宫道上,姜慕微仰眸望向无垠天际,望向今晨已是无人看守的南祈宫城,她顿感舒畅,像是这城中的一切,为他们二人所有。
日光倾泻而下,纷纷扬扬洒落,在斑驳树影间投落下二道影子。
姜慕微忽而转眸,瞥见他仍旧怀抱于云袖间的玉琴,离府之时,他竟也未将这琴遗忘。
“还说不喜这玉琴,却是到死,也要让它伴着。”
目光轻盈瞥开,她故作淡然道着,也不明晰此人是怀着何等心思。
听罢,他轻拂衣袖,答得倒是平静:“公主赠予在下之物,无论何物,在下定是极为欢喜。”
她再而瞥去,见这清月之影将怀袖中的琴再抱紧了些,似如何也不肯松手。
此般瞧着,那序灵真人还真是所言不差,这把琴他当真是欢喜的。
“阿玉当初可是说了,险些便被本宫的讨好手段骗了去,”轻勾了唇,心上淌过千般不甘,她冷哼一声,不忘为此前所受之屈嘲讽回来,“此般看来,是早已被诓骗了。”
“公主赐琴以归玉之名,是何意?”
身旁之人对她那讥嘲默然不语,却忽然相问,清冽眉眼凝滞了些。
她不答,不为示弱般反问着:“大人书信所写,熹微归何处,是何意?”
他闻言亦是不答,无意间沦入了沉寂。
本欲从他的眉目中观望出什么,可她默不作声地来回瞥望,望见的尽是一瞬的漠然。
曾于汕肃之城,与他互明了心意,而今历了诸多之事,她竟是不知……不知他此刻是何心绪。
她将他所拥的一切摧毁,害他险些于明火中消亡。
终是两败俱伤,任谁的野心都不得满足。
他应是恨她的。
他应是恨她,恨她将他的所有势力毁尽,恨她曾要将他置于死地……
纵使留了性命,沦为一介草民,他又怎会甘心……
这些时日只顾相救,却是忘了他是否甘愿如此……
他这般心高气傲,野心昭昭之人,又怎会甘愿茍活于世。
“大人许是多思了,本宫只是觉着,此名于大人而言,尤为适宜,”姜慕微见其缄默良久,扯唇浅笑着,“大人若是不信,可去问那序灵真人。”
未待他回应,她望向前方的城门处,一抹明艳动人之姿赫然落入眸中,她轻浅一笑,宣容公主已是迎候了多时。
姜慕微清了清嗓,安然自若般向身侧之人提点道:“出了这城门,你我便再无身份,从此再不踏入那南祈宫阙一步,大人可做足了心思?”
觉察着他一直沉默无词,似是仍在思索着方才之问,她心下微恍,又听得他谈笑自如道:“在下都愿与公主走了,公主此番便是多言了。”
“颜公子,幸会。”
姜慕微弯眉浅笑,随之朝城门一带的千军万马而去。
缰绳一拉,纵身跃下了马,宣容身着绯色长袍,发束金环,额间缀着花钿,发髻间的珠钗于微风中轻晃,英爽地向前来之人挥了挥手,皎皎明颜染上笑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怎么才来!你们若再不出城,本公主都想着直攻这座城池了!”宣容微蹙起眉来,不免抱怨,望了望面前的女子,无奈地低声了些,“可长公主未有吩咐,宣容又不敢亲自做主。”
眸光自然而然地回落在了气若谪仙的身影上,宣容眉眼弯起,便是再也无法挪去半分。
“颜大人,好久不见,”明媚笑颜霎时绽出,宣容喜形于色,欣然道着,“大人安然如故可当真是好。”
颜谕擡了云袖,肃敬地俯身,作了一揖:“颜某见过宣容公主。”
不曾想过那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宣容,乘马领兵时竟是如此风姿翩翩,姜慕微瞧着这位花容月貌的明艳公主,怨不得诸多男子为之垂涎,她生为女子,亦是自愧三分。
行上备好的马车,玉指撩起帷帘,姜慕微回望着远去的城门,转首与那马上的宣容道:“如今可不能唤大人了,这世上从此再无颜大人。”
闻言轻拉了缰绳,宣容故作行慢了些,令马匹踏至马车轩窗旁,眸光落在了前方那清冷霁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