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2 / 2)
到了二更天,终于收工回去。惜花在厨房几下扒完了碗里的剩饭,又拖着一具筋疲力尽、浑身上下如散架的身体往后院走。
进了院子,她忽然顿了一顿,没有接着往宫女住的东面走,而是转头往西面望去。
——老太监还病在那里无人管,如今又是怎么样了呢?
西面那排太监居住的平房,都有灯光和人声,唯独最角落的那间,黑漆漆的。
一定还在卧床吧……没吃没喝的,没人去照看他……
她踟蹰不前。
可今日管事的意思,她也听得很清楚。没人多管闲事,她又何必要去逞这个能……她连自身都难保,万一再因为这个被管事挑个错处……
何况,她与这个老太监素不相识。如果是认得的、交好的朋友,比如怀月,那这时候她自然已经过去……
无意识地,她伸脚向前迈进,继续往自己住处走。
……可是自己并没有帮上怀月的忙!她终究是死了!那老人家却还活着,就在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能喝水……他还有救!真要等着他死吗?
惜花心头猛地一震,又停住了脚步。
——他发着高烧。上了年纪的人烧得这么厉害,是很危险的……当初她父亲在病中也发过两次高烧,好容易才险险救回来……
终于,她的脚调转方向,朝西边迈去,几步后,加快步伐急奔起来。
急急进了门点了灯,看见老太监仍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色暗淡。试了试鼻息,还有气!她一颗心落下来,又去摸额头,依然烧得滚烫。
凭他自己,必定是好不了的,一定要请医用药!可是这么晚了,哪个太医会专程来一趟,给个末等宫奴看病?再说,看病吃药,难免是要掏钱的,除非有管事关照……但眼下,万不可能。
惜花焦躁地转了几步。不能再拖了!她没有犹豫太久,先又给老太监喂了点水,而后拧起巾子,敷在他额上退热。接着,匆匆跑了出去。
请大夫诊治是不能了,依她判断,这多半是着凉引发的高烧。于是她拿了钱到太医署,问值夜的太医开了几包外感风邪的退热药,又急奔回来。
好在老太监独居的屋子虽小,却是有锅灶的,惜花升起火,立刻煎药——她曾侍奉重病的父亲,对煎药轻车熟路。至于这药是否对症,那就看天意了。
稳住了火候,她也没闲着,打了水给老太监换巾子,擦拭颈部背部,反复揉按曲池xue、大椎xue,就像曾经给父亲做的那样。
一通工夫下来,老太监渐渐醒转,他睁眼看着惜花,只是还不能说话。他形容虚弱,目光里却透着一抹锐利,令人难以躲避。
惜花只得解释:“公公,您发烧了,我熬了药。”
药已经煎好,她倒好一碗,细心地地舀了一勺吹了吹,稳当地递到他面前。
这一套动作极为熟练,老太监不由擡眼看了看她,又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汤药。他鼻翼微动闻了闻,似乎放下了戒心,张开嘴。
惜花一勺一勺地喂下去,老太监只管喝下,并不出声,只是间或打量她两眼。
惜花也没在意太多,她赶着忙完回去,病人能清醒配合就已是再好不过,否则磨一番口舌,或是需撬开牙关强灌,都会十分麻烦。
药喝光了,惜花替他拭干嘴巴,扶他躺下。“罐子里还有一半,明日再喝。”
老太监没有出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也不知是咽喉肿痛不能说,还是不愿说。
惜花也顾不得这个,她说完就急忙掩门离开。快四更了,回去还能小睡一下,再耽误,天可就亮了!隔壁的屋子里小太监们的鼾声已是此起彼伏,她在夜色和鼾声的遮掩下,一路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