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2 / 2)
——记得初次买到手,她为了确保万一,还专程请了两位懂行的人来帮着看过,都说是真的!
“老朽别的不敢说,若连个药的真假都看不出,那也不必吃这碗饭了。”何胜晴不慌不忙,捏着手中参,对着窗外天光,一一与她解说形状哪里不妥,色泽哪里不对,气味如何有异……
惜花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何胜晴手指一松,将其丢回筐里。“这东西,买上十筐,也用不了几个铜板。”
惜花怔怔,被这太过猛烈的惊愕震得说不出话。她默然片刻,仍是不敢相信:“若是……若是假的,那爹爹的病怎能好转呢……”
“那老朽就不知了。”何胜晴道,“但这药是假,错不了。”
惜花呼吸发紧,费解至极地盯着眼前这筐参。这筐参,这筐参居然是……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来,轮廓模糊却让她头皮发麻,她猛地一凛,下意识地迅速做了一件事——
把门关上。
杜绝了他人进来的可能后,她顶着不安的心跳,低声对何胜晴道:“请您再看看其他的药。”
何胜晴会意,逐个打开袋子、筐盖、抽屉,验看西域番红花、灵芝、沉香、瑞香等药材的真假。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转向惜花:“全是假的。”
惜花说不出话来。
——这些药,并不是新近才买的。只因张先生说药材难采,极易断供,须趁有货时多多囤积。因此,这些药是早前买的,至少吃了两三个月了。
为什么?为什么吃着假药,爹爹的重病却能如期好起来……
这其中……除非……
惜花脸色发白,动弹不得。
她已察觉了临头的危险。虽然她还不知这危险的真面目是什么,但她已真切感到这股危险,如冰凉的刀刃轻轻贴在她的后背。她在它贴过来时全无察觉,因为她自以为,她后背是安全的。
何胜晴还来了一句雪上加霜的话:“真是朝阳症,把这些药吃上几年,也不会好。令尊……”
惜花猛然摆手摇头,示意他不必往下讲。
她嘴唇微微颤抖,眼眶发红。
她已经多年没有重温过这样的恐惧——手脚冰凉,心跳虚浮,脑中嗡嗡作响……这种恐惧不在明面上,而在骨子里,像骨缝间的冷风,环绕全身,吹透四肢百骸。
极大的恐惧中,夹杂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
这时,门外传来小姐妹欢快的呼喊:“姐姐,常爹爹回来了!……饭也快好了!”
惜花脸色一变,稍一迟疑,便恢复清醒,快手快脚地将装药的筐子柜子等恢复原样。
何胜晴在旁问:“等会见了令尊,我还是给他把脉看诊?”
惜花匆匆点头:“对……啊不,不不!”她忽然又急急否定,目光复杂,“不……”
不能惊动他,不能惊动!
她思忖片刻,悄声对何胜晴道:“出去见了他,有劳您这么做……在席上……”
她说完后,苦笑着,向他行了一礼:“让您见笑了。”
何胜晴见多了大户中的勾心斗角、至亲间的晦暗营生,倒也不觉稀奇,只安慰道:“无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姑娘怎么说,老朽怎么做就是。”
小姐妹俩兴冲冲的声音又在外面催促:“开饭了开饭了!姐姐快来呀……”“姐姐猜猜哪些菜是我们做的”……
“好,我们这就来!你们和爹爹先入座吧!”惜花扬声应道。
她声音平稳、喜悦,听不出一丝的异样;而她的脸色,也由煞白恢复了正常,唇边还挂上了盈盈的笑意。
她推开门,向何胜晴道:“请吧,一起去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