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上)(2 / 2)
常宝春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先生了……”
“恕罪恕罪……”何胜晴徐徐放开了手。常宝春则将端杯的手收了回去。
惜花心跳得厉害,低头吃饭掩饰了。
不多久散了席,何胜晴告辞,惜花道:“马车停在门外。有劳先生送我回来,我送先生到门口吧。”
两人一起出去。
出了大门,在马车旁,何胜晴低声道:“令尊身体无恙,没有病症。”
惜花谨慎道:“会不会是痊愈后……”
何胜晴摇头。“西域番红花活血解毒,用于朝阳症极为对症。因其效用强,服用过的人会脉道扩张、血气丰沛,令尊若是刚停药不久,那么其脉象不该一点痕迹都无。”
惜花终是无话可说。
她送别了何胜晴,缓缓回到庄内。
——如今该怎么办?
若是常宝春没病,为何要谎称重病?治病要钱,而药却是假,看来他所图是钱。
想必张先生也是与他一早串通好了,先假意诊出重病,再私下偷换假药。惜花只觉心头气郁鼎沸。
可他缺钱吗?明明当初两人手上的钱足够一辈子衣食富足,他为何还要索求巨额钱财?这笔钱要用去哪里?若真有难处,为何不能对她明说?他们多年父女,相互扶持,甚至可说是相依为命,好容易历尽千难万险出了宫,还没喘上口气,他就在背后算计上了她!
惜花一腔怒火的同时,又如坠冰窟,步履都有些打颤。
她索性停住了。
深深舒了两口气,她极力按捺下痛苦、愤怒、心寒、不安等种种心绪,冷静思索接下来的行事。
当前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真相,弄清常宝春要拿这大量银钱做什么!……对了,他既谎称病好,说明钱财数量已够,那么他要做的事大概就在近期,或是已经做成。
这件事既然背着她,一定非同小可,只怕不是件好事,说不定……会引来极大的灾祸……
她又起了那种极其危险的直觉——冰凉的刀刃已经贴在了她的后背,杀身之祸近在咫尺。
眼下应该怎么办?先不戳破,暂时稳着他,暗暗盯着他以寻机发现真相?
要施展手段去对付自己信任的亲人,这让惜花极为痛苦悲哀,但紧迫的直觉使她不得不郑重去考虑。
暂时稳住是一个办法——可是稳得住吗?在席上他为何突然问起那些话?就算是拉家常,以他的人情通达,断不该说出何胜晴年纪这么大却屈居总管之下这种伤人脸面的话,徒增尴尬……他是不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何大夫从头到尾已算得上沉稳,但是否打消了他的疑心呢……尤其是,在借机把脉的那一瞬间,他看何大夫的那一眼似乎……
惜花只觉烦乱不堪。中午的太阳顶头晒着,暑热发汗更令她浑身难受、思绪沉滞。她重新迈步,往屋里走,打算回到前堂喝杯茶再想。
进了前堂,饭菜碗筷都已撤走,桌椅整洁干净,众人也都离开了,唯有常宝春仍坐在那里。
惜花一惊,若无其事地问道:“爹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去歇息?”
常宝春道:“我睡不着,坐一会。倒是你,在王府劳碌回来,怎么不回房歇息?”
“有些口渴,进来喝口茶。”惜花顿了顿,“马上就去睡了。”
“爹爹还以为,你和爹爹一样睡不着。”
听这话锋似有异样,惜花看向他。“爹爹……何出此言?”
“何必爹爹说,”常宝春锐利的目光直直迎视她,“那位何先生,他没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