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派(2 / 2)
这时罗御史慨然开口:“治强生于法,弱乱生于阿。无论圣人庶民,应有功奖功,有过咎过。法度分明,秩序井然,乃国之根基,若是将错就错,冤屈不予伸张,则底下众人有样学样,一事乱而百事乱,百姓崇信全无,必将祸及社稷啊!”
他言辞慷慨,掷地有声,引得不少人动容。云氏一派更是纷纷赞许。
妻舅开了口,邓谦仍是安之若素,冷眼观望。
两派又针锋相对几轮。皇帝显然听烦了云氏与郦氏的争吵,径直点名不沾两派的官员,询问他们看法。点了两名,听到的皆是些模棱两可的圆融之答。
皇帝脸色微微一沉,便往武将那边看,点了自己的表弟武安王。
高复出列,朗声答道:“臣是粗人,论不来那些治国大道理。臣只知道为将者应赏罚分明,功过有就是有,无就是无。若是有错不罚、无功冒领,岂不等于派了个瞎子上阵领兵?”
他说得直白,廷上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就连皇帝也愠色消去,露出笑意。
郦氏一派为首几人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
“因此臣以为,”高复接着道,“案子错了便更正,有冤的伸冤,有过的罚过,好叫人心服口服!”
邓谦眉心一动。武安王……加上武安王……他几乎是瞬间,又想到了武安王妃是南疆郡主,南疆……
他又擡起眼,细致入微地打量了一下龙椅上皇帝的面色,尔后双眉一展,依然垂下眼去。
又问过两人,皇帝终于叫着了他:“邓卿,你的意思呢?”
邓谦面色一正,宽袖长袍,尔雅地出列道:“圣上明鉴。圣贤有云: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君子应直言直行,磊落坦荡,此乃我辈读书人应循之道——不求传颂百世,但求品性高洁;不求钟鸣鼎食,但求问心无愧。为人臣者,身系社稷重任,便是无过也要反求诸己,更何况是罔顾人命、欺世盗名?此风万万不可长也。”
他一席话讲得不卑不亢,卓然有君子之风,赢得不少同僚暗暗称许。
座上皇帝也不由拍了两下掌:“不愧是朕的大学士,果然是位君子。”
郦氏一派脸色难看,还要再发话,皇帝却道:“众卿皆已议过,此案朕择日下旨宣判。退朝。”
他从头到尾未表态,除了最后夸奖大学士的君子之风,再没有评议任何一方。群臣不论是否甘心,都只得告退。
再说惜花这边,她从澜凤处得知了朝上的情形,顿时心中大定。看这样子,十有八九是能告赢了。
趁着案子还未宣判,所有人目光都在盯着朝廷、盯着皇帝,她便打算立即做好远行准备,待常宝春一被释放,立刻接了他与两个妹妹马不停蹄离开京都!届时,就算郦氏气不过要来寻原告的晦气,那也是后知后觉,扑一个空而已了。
翌日惜花起了个大早,先写下两封书信,分别让人送去给张先生处与庄子上,一封交代小姐妹俩行动与会合事宜;一封交代田庄众人善后事宜,包括田庄怎样处置、庄丁们愿走愿留、走是如何留又如何等等。
书信送出去后,她亲自出门,绕离得近的几个城门分别勘察了一通,从通行便利、通行方向、路途状况等一一比较,最后选定了出城道路,又规划好出城多久换车、又行多久换船等一应事宜。
定好了路,还得备齐路上的物资,食物,雨具,药品,防身之器,还得多备几套衣物,以便乔装打扮。这车马和物品之事,倒可托于王妃,不是难事。
惜花勘察完毕回到住处,已是掌灯时分。她换下外衣,打算先用些饭,再写个单子请王妃帮忙。
换下外衣时,忽有一张纸条飘然落地。
惜花疑惑,不知这是从哪里来的,于是捡起察看。
上头只有一句话。
惜花看了这句话,顿时整个人生生被定在了地上,手脚发软,头皮发麻,呼吸停滞。
——太后要她明日辰时到白虹桥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