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2 / 2)
惜花垂首,朗声道:“民女惜花,奉命恭迎太后!”
掌事太监在轿边回禀后,拂尘一扬,命队伍停下,让惜花上前回话。
惜花起身,行到轿前,重又跪下,行叩拜大礼。
太监拂尘又一扬,禁卫军及宫人们退至稍远。
太后的声音从轿帘内传出:“倒是守时。”
“太后有命,不敢不遵。”
太后微微一哂:“说话还是那么好听。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哀家面前立过的誓?”
果然来了。惜花心一紧,语气却异常平静,毫不犹豫道:“回太后,记得。民女当初发过誓——一生忠于万禧宫,忠于皇太后!”
“那好。”太后掀起一边轿帘,露出威严与美艳同样逼人的面容,淡淡暼向俯身在地的惜花,“哀家问,你答。”
“是。”
“哀家待你如何?”
惜花心陡然一震。她没料到太后第一句不是急着问郦氏一案,而是……她想到了出宫那一天的情形,想到梁姑姑说的“太后仁慈”,不由得愧疚暗生,心头又酸又涩又苦,百般滋味交杂翻涌。
“太后待民女恩重如山,”她深深垂着头,“……仁至义尽。”
“你倒聪明。”太后道。
这一句后沉默良久,久到惜花能听见地面尘土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太后方又问:“你是不是以为,你们赢定了?”
惜花心中有数,知道太后所指,急忙道:“……不敢。”同时她心中一紧:太后这么说,难道果真还有变数?毕竟皇帝还未下旨宣判!宣判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她正心惊猜疑,头上太后又问:“眼下这件事,你与那常老奴是早在宫中就有预谋,还是出宫后才谋算?”
惜花如实答道:“出宫后。这件事,民女在宫里时也是一无所知。”
她心头一亮。太后会这么问,看来自己和父亲在宫里的关系,就没有瞒过她的眼睛。难怪案子一出,她就想到了自己。
果然太后冷哼了一声:“你那些时日和御膳房的来往,当哀家不知道么。哀家是大意了,只以为你们是共同服役时结下的交情,却不曾想竟是如此包藏祸心。”
她注视脚下的惜花,接着道:“你们这一老一少两个刁奴,一个是先帝副总管,一个是哀家的掌事宫女,满腹的诡计,纵然爬得高爬得快,也难免要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惜花心中早知躲不过去,嘴上只道:“太后息怒。”
太后忽然道:“擡起头来,看着哀家。”
惜花一怔,领命擡起了头,对上她那双深如寒潭、能直直看入对方心底的眼睛。
“你对哀家说一句真话,文馨的事,果真没有你的手脚?”她直视她道,“事已成定局,你无需顾忌。”
惜花微一沉默,答道:“太后明鉴,公主的事,全是天意。”
太后叹了一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却是个例外。哀家倒是不明白了……原不指望她能像端华一样聪慧多才,更不指望像哀家一样母仪天下,不过是要她恪守自己的本分,连重任都谈不上,这都担不起么?”
提到端华公主,她依旧忍不住心口闷疼,扫了惜花一眼。
——这丫头才貌不能与端华相提并论,可在胆大与狡黠上却有几分相似,正因如此,自己才对她贸然提拔,又一再姑息。
惜花垂下眼睛:“……公主已经尽力了。”
“罢了……”太后收起了种种杂绪,“哀家还有最后一问——你违背了当初誓言,自己说说,该如何处置?”
惜花重新俯首。“全凭太后处置。”
“巧得很,敢于背叛的,哀家当年只见过一个,算是你的前辈了。比照办理倒也容易。”
掌事太监便对惜花道:“当年有太后身边大宫女背叛太后,为了教她牢记誓言,便将太后宫苑名称制作成一块钉板,将她钉于其上,每隔一个时辰翻一次身,如此,她便能牢记。”
钉子虽密,却不长,亦不粗,不至伤及内脏,也不流血。最后那宫女是在疼痛中活活饿死的。
惜花脸色发白,却没有做声。
“既然如此,就回宫受罚吧。”太后放下了轿帘。
掌事太监示意惜花跟到队伍后面,又一甩拂尘,“起驾——”
队伍便又接着前行。
就在此时,忽有一个人从前方野坡跑了下来,一面挥手,一面大声喊着:“……且慢!”
禁卫军手里的刀剑纷纷出鞘,齐齐对准了这人,警惕喝道:“大胆!什么人?”
只见是一名女尼,身着海青禅衣,颈上挂着佛珠。她来到方才惜花所跪的桥头,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贫尼参见太后。”
轿中的太后骤然眯起了眼。
轿外的惜花则是瞪大眼睛,心下惊愕万分——
文馨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