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荼蘼落尽,犹赖有梨花(2 / 2)
那时候,大家都在,大家都好好的,确实让人怀念啊。
“那得分对象,与你下棋,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善良的赫连琰月会让着我!”她笑笑,也回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却再也不可能会有的时光。
“君兄,还好吗?”西北的战乱,他是知晓的。
“他很好,他也惦念着你,总想着聚一聚。”她没有骗他,君凌虽爱吃醋,但分得清,尤其还是逮着她蹭好处才吃得频繁。
事实上很欣赏赫连琰月。
今早总算是有消息传来,说是君凌正在往这边赶,估计明天就能到。
先前断了联系,是被邪祟拖延住了,还有结界,花了不少时间破解,
所幸安然无恙。
“如果能跟你和君兄早些认识,该多好。”他叹息道,甚至没有说聚这一字。
大抵是知道不可能了。
“现在也不差,起码我们相遇了,不是吗?”她极力隐藏起不自然的哽咽,很想少少欺骗一下他,说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他太聪明,知道自己的身子。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避而不谈。
“是啊……”他只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
棋子拿来后,颜曦染迅速摆开,自发地将白子放到他那边。
他最是爱纯净之物。
赫连琰月的手愈发没有气力,对弈从一开始到如今的半局,足足有一个时辰,已经准备入夜了。
“阿琰,饿不饿?不如先回去用膳吧,天黑了,夜里冷,明日再来看梨花怎么样?明日必定开着等你来看。”她让人将暖炉下的火添了又添,却挡不了夜间的寒气。
“我还不想走,我要看它开。”他总觉得,不在这里等着,是看不到梨花的。
颜曦染只好让人传晚膳过来这边,
“阿染,你冷吗?要不你先回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颜曦染的感受。
“没有,我身体好着呢,我只是担心你。”她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在意。
用帘子挡挡风就好,冷了的话,便多生些火,总是有办法的。
也确实这样做了,火还能将周围衬得亮一些。
“对了,去年的我们一起做了几坛梨花酿,现在应该可以喝了吧?”赫连琰月没用多少晚膳,倒是想起了酒。
“是这个时候了。”颜曦染点了点头。
去年酿的时候不知道他不适宜喝酒才有这么一出,后来身子慢慢在调理,还跟她来信说已经可以喝上两杯,甚至都邀约了她今年把梨花酿搬出来尝尝。
现在这般,比那时候更加不合适。
但也更加合适。
因为,喝与不喝,最后的结果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她便也没有刻意阻拦,差人去取来。
“说好了今年要一起品酒的,择日不如撞日,说不定刚打开酒坛子,梨花也就跟着开了。”他手中执着一枚白子,迟迟未有落下。
梨花酿没有放在皇宫的酒窖,而是放到了宫外的灵隐山。
听闻有灵气,酒埋在那里,会更醇,才有了这一出。
来回得用上用上两个时辰。
夜间的风更大,风铃尽情摇曳着,让夜显得更加安静。
天色也还好,虽看不到星星,但一轮圆月却很清晰,只是有点赤色。
想必明日是有风霜雨雪的。
她担忧地看了眼赫连琰月,算着时间,梨花酿应当送到才是。
都已经多了两刻钟了。
此时是亥时末,子时初。
“酒怎么还没到?”赫连琰月从未催过人,此时说出的话,已经几不可闻了。
“许是夜路不好走。”颜曦染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赫连琰也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白子,久久没有放上棋盘。
只差这一子,便可结束这一局。
颜曦染起初便让一众随侍站在数里之外,她再次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走过去佯装催促,实际上是命人去用酒煮一碗汤圆团子过来,掺些梨花蜜进去。
如此,可以骗骗他。
以他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听到的。
不多时,随侍就端上了一碗酒酿团子,带着阵阵梨花香。
真正的梨花酿却还没到。
而赫连琰月,昏昏欲睡。
那一瞬,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竟隐约透过他,看到了他挨着的椅背。
“阿琰,睡了吗?刚刚到的梨花酿,我看着太冷太寡淡,便差人去舀了些煮成了甜汤,你尝尝?”她不想让他睡过去。
怕一睡不醒。
赫连琰月苍白得就像随时要消失一样,听到颜曦染的声音,紧皱着眉,将眼睁开。
却也只有一点点。
“梨花酿……到了?”他已经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
“到了……”颜曦染频繁地眨着眼。
“快……我……尝尝……”他用仅剩的力紧紧握住手中的白子。
“来,试一试!”颜曦染动作极快,勺了一点甜酒匀了匀,放到他嘴边。
赫连琰月嘴微张,目光落在那一勺甜酒上,他很想吸进去,却发现做不到。
甜酒就在嘴角流了下来。
颜曦染连忙给他那帕子擦了擦,又舀了一勺,这次将他的嘴捏住,勺子更加倾斜。
把甜酒倒了进去。
她不敢舀太多,怕他呛着。
“怎么样,好不好喝?”她哽咽着嗓子问了句。
“好喝……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酒……”他极力扯出一抹满足的笑。
说罢,便艰难地擡眸,想要看看枝头的梨花。
梨花依旧没开。
“还喝吗?还有一些呢。”颜曦染在他看上之前,再弯了弯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喝了……有些……不胜酒力……阿染……你让开……一些……我想……看看梨花……可以……吗……”他哀求道。
只有这样,颜曦染才不会拒绝他。
颜曦染闻言,只好侧过身,其实,即便她不挡,她猜,他还是能看见的。
“梨花……还没开啊……”他呼吸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轻。
“再等等吧,等会儿就开了,你看,这个口不是大了些吗?”她连忙指了指最顶端的花苞。
“是呢……”他气若游丝地吐出二字。
“阿琰,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看梨花吧,品着梨花酿来看。”她说着妄想的话,想骗骗自己。
“好啊……”他也很想,很想。
颜曦染再度无言,只静静地陪他看着那一朵将开不开的梨花苞。
“阿染……拜托你……一件事……”他吃力地说完一句话。
“你说。”颜曦染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他捏了捏手中的白子,沉吟了许久。
“羽儿……以后……就……劳你……多看着点了……我怕……我不在……她会……被人欺负……”他的羽儿,是那样纯善美好。
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
“我会的!”她很想告诉赫连琰月,宫征羽对他是有情的。
但是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抱憾而死?还是说,现在便是抱憾?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今晚……月色……真好……来……玩……捉迷藏吧……”他许久才说完一句话。
颜曦染就在他身边,挨得很近去听。
这时候,还怎么玩捉迷藏?这样做,不就是……
椽悟说,他会魂飞魄散。
他跟她说过自己当年禁术之事,想必就是知晓的……
她不住地扎眨眼,擡头看了看上方,微张着嘴呼气,好半晌才抿了抿唇看回来。
“好!”她隐约觉得眼角已经止不住那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