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病亦是饵(1 / 2)
是病亦是饵
每年换季时,独孤伽罗总会咳嗽一番。太医药没少开,但也命说那是百日咳,但非得咳上两三月,才会有所好转。
今年做足了保暖工作,原本以为不会复发,没成想,那次的落水,将这咳嗽的老毛病又激了出来。
独孤伽罗对这咳嗽束手无策,好在有了这薄荷糖,今年的百日咳好像也没那么难挨。
长公主殿下含着清清凉凉的薄荷糖,回想那天,向来面无表情的雍久竟破天荒地冲她笑着说:“殿下试一下这薄荷糖吧。是我自制的,对缓解咳嗽有些效果。”颇有哄小孩的架势,生怕独孤伽罗拒绝她,满面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柔情。
这样的雍久,和独孤伽罗认知中雍之礼的女儿雍久又不一样了。
一直以为雍久这样聪慧的女子经历过家族巨变,做过阶下囚,又挨过饿、受过苦,冷漠一些才是她的保护色。
没想到,她依旧保有温柔的一面,那晚她温柔的笑似春风似骄阳,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冰冷。
独孤伽罗完全可以拒绝,毕竟入口之物不是儿戏,但她没有。一来,长公主殿下对温柔又漂亮的人向来无法抗拒;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雍久很希望自己可以尝尝这糖的味道。
或许这是拉近两人关系的契机。她要她的全部信任和真心,那么不抛出点鱼饵,鱼儿又怎么会上钩呢?
果然,雍久见长公主殿下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她记得她说:“殿下不必咀嚼,只需含在口中,待薄荷慢慢融化即可。”
此刻,独孤伽罗照着回忆中雍久说的话那样,将薄荷含在口中,静待它融化后,丝丝凉凉的感受一点一滴沁入五脏六腑,很舒服。
那股子喉间的痒意就这么被安抚住了,同时,鱼儿也上钩了。
穿越前,雍久就是个久病羸弱的身子。父母因她体弱,更是将她放在手心上爱护,家中囤满珍贵药材,到处寻医问诊,就希望宝贝女儿健健康康。百日咳这毛病,雍久熟得很,小时候磨过她好多年,后来父母总算给她找到一剂偏门良方,年年用,年年有效。
原本给长公主薄荷糖只是善心之举,但见到朝露和夕霞惊恐的表情时,雍久才发现不妥——皇亲国戚吃东西那可都是要先有人试毒的呀!
她后知后觉,手伸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为尴尬。
好在长公主并不以此为忤,甚至连眼都没眨就接过吃了,还笑盈盈地夸赞她做得好吃,当时的尴尬才缓和一些。
这种被认可被信任的感觉叫雍久感动极了。
士为知己者死。
长公主不嫌弃她,雍久就觉得自己当涌泉相报,得知公主得的是百日咳后,当即拍胸脯,要替公主殿下找到秘方,治好这磨人的毛病。
朝露进来通报时,长公主正在临新的一张魏碑,但咳嗽磨人,又顺手捡了粒薄荷糖来吃。
前晚雍久走后,太医便来验过这糖,没有任何问题,确有压抑咳嗽之效。
想到那日雍久言之凿凿要找出秘方的样子,独孤伽罗就有些想笑又有些期待,停下笔,稍作整理:“快让她进来。”
“参见公主殿下。”雍久行礼后,掏出一个深棕色的壶,“这是我做的秘方,包准有效。”
我?
就因为吃了这人的薄荷糖,又随意聊了几句,这人就立马变得亲近起来。独孤伽罗注意到雍久对她态度的变化,更加明确了让此人诚服的方法。
同那些贤明之士一般,君主只要礼贤下士,让他们觉得受到尊重和共鸣,这类人很容易就能为自己所用。
“九姑娘不必多礼。”长公主殿下不但亲自扶起雍久,而且还十分自然地拉着她往殿中的清风榻上去,“你的薄荷糖十分有用,本宫这几日都有在吃。虽然咳嗽还未痊愈,但每次吃了都感觉很舒服,多谢了。”
殿下的手纤细、嫩滑,看起来柔弱无骨,拉着雍久往榻上去的时候又确确实实充满了力量。这么高贵的人儿亲自扶她起来就足已让雍久受宠若惊,望着长公主笑意盈盈的脸庞,耳边是长公主如沐春风般的感谢之词……
本就对公主有所改观的雍久现在对长公主逐渐有了更加主观的认知:闻名天下的长公主殿下果然没有那么糟糕,而且似乎很优秀。
独孤伽罗见雍久呆呆坐在榻上不说话,示意夕霞去沏茶:“怎么了?可是本宫唐突你了?”
“不不,”雍久拉回思绪,急急摆手,“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
雍久瞥眼朝露,对方正低着头在一旁听候吩咐,很有规矩;长公主则十足耐心地望着她,美丽的双眸温柔似水,仿佛她说什么都没关系,“我以前对殿下没什么了解,总是……”
怀有戒心和质疑。
雍久抿紧唇,停顿下来。和长公主殿下似乎还是没有那么熟吧?交浅言深是人际关系中的大忌,刚刚头脑一热差点就说了大不敬的话,还好现在冷静下来。
她组织了下语句,继续道,“总之,殿下待我…待我们兄妹极好,我们兄妹都万分感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殿下尽管吩咐。”
那双眼眸乌黑晶亮,诚挚地盯着独孤伽罗,闪得她心虚地垂下眼睑,饮口茶后,方又擡眼望着雍久道:“是九姑娘待我真诚在先。先是救本宫一命,又热心肠地给本宫吃糖,今日还特地寻了秘方来治本宫的咳嗽,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最后半句话长公主是特地凑近了雍久,悄悄话般说与她听的,殿中其他人既不敢听,也是听不清的。
一个是美人,一个爱美人。
美人的一字一句、语音语调,以及那狡黠动人的表情落入好女/色的雍久眼中,简直就像一颗深水炸弹。长公主俏皮可爱又诚意十足地感谢她,那一瞬间,她们之间仿佛不再是差距巨大的君民,而是相识多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