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州(2 / 2)
又一女子从后屋缓步走出,瞧着与那沈霍琛差不多大,姿色比之沈霍琛不差,只是脸色不大好,左手拄着一根拐杖,行动颇为不便。
不待邱二回答,沈霍琛已上前扶住那女子,佯斥道:“怎地出来了?腿伤未好痊前,都不可多走动的。”
嘴上这么说,沈霍琛却还是遂了那女子的意,扶她到厅中餐桌前坐下。
“程姑娘好。”邱二将吃食放下,同那女子点头示意。
“床上躺了这许久,这腿也不见好,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好姐姐又何必这样圈着我。”
程姓女子似与沈霍琛关系极好,扒拉着沈霍琛,让她同自己坐一道,又朝邱二嫣然一笑,“我猜,邱大哥今日必又是忘了我的那份吃食吧?”
打开一看,可不是么?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程姓女子掩嘴笑道:“我来此地也个把月了,邱大哥愣是没把小女子放在心上。邱大哥满心满眼都是沈姐姐呢。”
邱二满脸通红,哆嗦着唇,说不出半个字,连筷子几乎都要捏不住。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小女子拿捏得死死,确实是该羞得五体投地了。
“胡说什么呢?”
沈霍琛夹起一块牛肉往程姓女子嘴里塞,“赶紧吃,吃好了躺着养伤去。天下名医云云,我必找来个厉害的,给你把腿治好,你可莫要丧气。”
程姓女子笑而不语,只坦然受着沈霍琛给她忙前忙后的伺候。
那牛肉虽不是给她买的,她倒吃了最多。直到程姓女子红唇一翘,再不肯多吃一块,沈霍琛才放过她,扶她进里屋休息。
再次出来时,邱二还没走,见了沈霍琛,忙道:“陛……小姐可知,恩人这两日已到莫州。不知会不会要见我们?”
沈霍琛往那院落里的香炉中插/上两炷香,拱手朝西天拜了拜,讶道:“不知恩人此行所为何事?”
邱二摇头:“具体不知,只道是为了寻某样物什。”
“何等物什要恩人那般的人物亲自来寻?”
“属下不知。”
沈霍琛见邱二眉头深皱,知也问不出更多信息,两人闲聊几句后,便各自回屋去睡。
打水伺候着程家小姐洗漱,沈霍琛刚打算给自己也烧锅热水擦擦身子,院外就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沈霍琛疾步来到院落中,望了眼半空中的明月,心道这日子是越发短了。
不过洗漱功夫间,日头竟落得这么快,嘴上边问道:“哪位敲门?”
院外刻意压低的声音缓缓道:“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九月在户受衣;春日载阳冬栗裂,哀民生之多艰。” (注)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六月莎鸡振羽;夏日剥枣秋获稻,叹造物之丰满。”
沈霍琛听得院外诗句,自然而然接了上句,只因她便是那写诗之人。
院落木门嘎吱打开,沈霍琛拱手低头,敬道:“恩人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月光下,来人拉下连着披风的顶帽,露出一张清朗俊美的脸,不是雍久还能是谁?
不过月余,雍久比逼宫废制那日更显消瘦,脸上也少了往日的几分自信光彩。
“原以为沈小姐代父走镖,许是性情中人,没想到这般秀气。”
雍久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怒。沈霍琛却明白其中意思,放下手,擡头直视这位传说中雌雄莫辨的神奇人物。
这一看,沈霍琛心下巨惊,双眉微挑。
即便只是借着月光,也能看清几分这位年轻老板的俊秀容貌,只是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唇上有两撇八字胡,反而干干净净,更添秀丽。
真真是如谪仙一般的人物。
沈霍琛呆愣两秒,又张望了一下雍久身后的两个面具人,让出一条道来:“还请恩人里屋说话。”
有了雍久先前的敲打,沈霍琛不再束手束脚,叫醒邱二给恩人煮茶焚香。
院内灯火再次明亮起来时,沈霍琛到底是看清了雍久的模样,不禁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精心雕琢。
她自认相貌不俗,但与恩人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待邱二倒茶后,沈霍琛道:“不知恩人此次前来霸州有何要事?”
雍久端着茶盏并不饮,只借着烛光将这大名鼎鼎的陈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沈霍琛落落大方,知她打量,也不避讳,只直着身子任她看去。
“有勇无谋,可惜了。”
沈霍琛没料到雍久打量半天竟毫不客气地埋汰了她两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知道雍久说得不错。她天生孔武有力,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缺少谋略。
若非如此,她又岂会被那朝廷二卫打得险些丧命?
“恩人所言甚是。”
雍久“咦”了一声,唇角一勾:“倒是个谦虚好学的。”
这位斟老板果真变幻莫测,上一句还在贬低她,下一句又来夸奖她。
沈霍琛被弄糊涂了,眨巴了眼开门见山:“恩人只管说,这次来找沈某是否有沈某相助之处?”
“有。”
雍久脸上的笑扩大几分,配上她瘦削脸颊与犀利眼眸,在摇曳的烛光下平添几分渗人气息。
“恩人但说无妨。”
“歘”的一声,一柄长剑银光闪闪,快速出鞘来到沈霍琛颈间,只听那人道——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