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者为王(2 / 2)
龙三机智聪敏,又深受桃源村内各种奇才熏陶,奇思妙想碰撞之际,竟让他想出冬日冰面运输、夏日滑翔运输、各州城内则利用铁锁运输的三运之法。不但大大提高大周各州各城之间的运输效率,更是打开了与西域各邦的商品贸易之路。
这次之所以能洞察先机,察觉到西北军的异动正是与他的冰面运输路线有关。
借着龙婆突屠的关系,今年年中,龙三与西域各邦的商贩们搭上线,谈了几宗生意。
一切就绪,就等今年入冬后河面结冰,龙三用冰车将西域的商品运到武威后,再分发至大周各地。
谁成想,通货文书、运输人员、以及冰车都已就位,却生生被西北军给拦了下来。说是西北王有命,任何人、货都不得进出妫州。
龙三坐到桌边,由那烛火映照着,沈霍琛三人这才看清来人模样。虽千里赶路,但龙三发丝不乱,衣着整洁,端的是个相貌堂堂的偏偏公子模样。
只是可惜脸上有一摊青色胎记,配他肃穆神情,看一眼就叫人心跳得慌。
“属下多方打听,这才嗅出几分端倪,恐怕西北是要反了。”
龙三的话,雍久早有预料。
当□□宫废制,皇帝与长公主一个神志不清,一个生死未卜。即便龙婞火速赶来,也只是暂且保住长公主的性命,但因失血过多,长公主至今还昏迷不醒。
为了不走漏风声,宫中一干人等一个都没放出去,皇宫内务都由独孤长风权且接手。
若非雍久手握挤兑之雷,长公主昏死过去前又再三交代独孤长风必须完全信任雍久,她也无法出宫。
雍久出宫不过两日,就收到寻机阁消息禹王独孤诚正纠结府兵掌控整个江南道,镇守江南道的左右武卫竟毫无动作压制禹王。
雍久将寻机阁探子全数派出,才弄明白其中纠葛。原是秦歌被困宫中的谣言早已悄悄传遍江南道。
稍作思索,雍久便明了这宫里的情况恐已被人传了出去。当下宫内不便说明情况,却正是有心人散播谣言,从中牟利的大好时机。
禹王蠢蠢欲动,西边那位与皇室有着杀弟之仇的恭亲王又怎么会闲下来呢?
纤细手指敲打在桌上,发出“哆哆”的声音,雍久忧心道:“若是反了那倒简单。”
“恩人何出此言?”
沈霍琛当年起义幽州,背靠妫州,幸得西北军未插手,否则她哪里能逃出生天。听闻西北军造反,她心下不禁为那西北王捏一把汗。
“怕只怕恭亲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入主京都。”
恭亲王为人英勇少谋,但他的一双好儿女却都有勇有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雍久叹道:“我只道自己才智过人,用钱财、米粮就能逼皇室就范,终究还是忽视了兵权的威力。”
江南道异动,若西北再动,届时大周西北、东南都是掣肘。如果北狄又或者南楚、东魏借此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雍久布局一切,不过为了争个与长公主的未来、废除大周奴隶制,以及为大周的底层民众谋个更好的将来。她从未真正想过要置万民于生灵涂炭之中。
若战争起,不管皇位谁坐,被践踏的始终是那蝼蚁般的百姓,此非雍久所愿。
几人相对无言,各有心思。
蜡烛燃半,发出“哔啵”之声,天光微微发白之际,雍久起身,似下了决心般,道:“大周江山本就是他独孤氏的江山,我已尽力替长公主周旋,各大藩王有叛变之心绝非我一己之力就可以力挽狂澜。”
说完,雍久朝程璐拱拱手,“程小姐如何选择,在下都不会勉强。”
西北大军既起了反心,即便那十二卫军联合起来,同仇敌忾,驱了禹王府兵,也敌不过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又何必劳烦程璐再多跑一趟?
或许,这就是大周国运,命该如此吧!
雍久虽自知有些本事,但王朝嬗变这等历史重大变故又哪里是她一介凡夫俗子所能左右的?
“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雍久带着两个面具人和龙三爽快起身往院子走去。
到门口时,雍久想到初到之时对沈霍琛的无礼,转身歉然道:“昨夜对沈小姐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恩人多说的什么话。沈某的命都是你救的,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沈霍琛身为反贼,大周大乱在前,她竟有些唏嘘。既不想程璐离她而去,却也担心黎民安危,一时之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斟老板,”程璐落后沈霍琛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将它递给雍久,“小女子不才只会些粗制女工,斟老板若不嫌弃,暂且收下,日后或当有用。”
雍久接过锦帕,借着初升日光,定睛一看,锦帕上两只一模一样的鸭子在草滩旁交颈相偎。
再扫眼程璐悄悄勾上沈霍琛的手,雍久就明了程璐的意思:鸳鸯戏水,她们这对鸯鸯却不愿趟这趟浑水,江南道是不会去的了。
再看锦帕右上角的角落中,正绣着两句诗,雍久不禁轻声念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先祖曾亲历拒马河之变,痛骂大周军中无一是男儿,才会导致徽宗与文平皇后流落南楚。先祖郁郁寡欢不过两年就离了世,却是见不到文帝与文平皇后共创的中兴盛世。”
程璐虽不愿因外事而扰了她与沈霍琛的太平日子,但始终忠良之后,对家国大事还是有着挂念。
送这锦帕无非是想让雍久派人用这锦帕来说服父亲与兄长,勿要意气用事。
沈霍琛自然不懂,莫名心头不舒服,想自己救了程姑娘又对她无微不至、无所不从,她既女工好,怎从不给沈霍琛绣块绢帕?
雍久却是明白程璐心思,给她一个感激眼神。
沈霍琛看二人眉来眼去,更是恼火,使性子悄悄拉开程璐勾着她的手,对雍久道:“既然恩人还有事要办,那沈某就不挽留了。祝你一路顺利,心想事成。”
啧,这位昔日陈王本是豪爽之人,却因程璐赠锦帕一事尽显她小肚鸡肠。
雍久促狭一笑,也没说什么,沈霍琛却自个儿心虚,闹了个大红脸。
“多谢沈小姐,斟某告辞!”
“斟君!”
不过离开沈宅两步之遥,一浑身血污的男子骑着一匹疲惫不堪的骏马从远处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