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 / 2)
故人
龙婞听闻,当即脸色一变,擡腿就往厅外去。独孤伽罗带着春风她们,一道前往。
那处厢房离这主院有些距离,越是靠近那厢房,药物越浓。
“殿下,您便在外候着吧。”
“等等。”
独孤伽罗见龙婞穿着一身奇怪衣服、又戴着类似面具的东西,也问她要了一份,依样画葫芦穿上后,“既是故人,本宫岂有不见之礼?”
龙婞略作犹疑:“好,不过殿下务必遵从医嘱,不得随意靠近病人。”
“知道了。”
推开门,屋中昏暗,病恹恹的气息如同黑暗之手,将人笼罩其中,颇觉不适。
龙婞听到长公主微咳了两声,问道:“殿下可还要紧?”
“本宫无碍。”独孤伽罗小心跟在龙婞身后,尽量不再发出声音干扰她。
木质屏风后的人似是听到动静,传来声音:“可是龙大夫来了?咳咳咳……咳咳咳……”
那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除了那咳嗽的频率和力道,连那道声音都让长公主颇觉耳熟。
“是我。你躺着吧,莫要起身。”
那声音又道:“咳咳咳……多谢龙大夫。我命不久矣,临死还得龙大夫看我一眼,实在是我之大幸。”
龙婞拉着丝线替那人诊脉,并不接近那人,只远远望着他道:“你我相遇本就是缘分,何必说这些。”
“咳咳咳……我…我穆冲,前半生在龟兹,也…也算人上人,到了大周,有长公主庇佑,不曾吃过什么苦。咳咳咳……心中所愿,唯复我龟兹之地罢了,可惜可惜啊,咳咳咳咳咳……”
原来是他!
独孤伽罗现身,站到龙婞身旁:“冲儿。”
“殿…殿下,咳咳咳,奴参见殿下,咳咳咳,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穆冲突然见到独孤伽罗,全无准备。往日光鲜亮丽的他,此刻枯瘦如柴,狼狈不堪,哪还有一丝风韵优雅可言?
只低着头,在床上挣扎着要行叩拜大礼。
独孤伽罗想去搀扶他,被龙婞挡住了:“殿下,不可触碰。”
是了,穆冲此情此景与弟弟当时模样非常相似,当初太医们也是坚决不让她碰弟弟分毫。甚至死后,周怀帝所用的一切事物都以陪葬为名,全部火化消去了的。
太医们说,这病会传染,接触不得。
“殿…殿下,咳咳咳,咳咳咳,莫要靠近奴。奴本就不祥,又带病之身,咳咳咳,若是传染给殿下,奴更是罪…罪加一等。”
穆冲自动退离两人更多几分,只远远缩在床上一角,蜷着身子跪拜长公主。
“奴自知命不久矣,咳咳咳,殿下便容奴,容奴咳咳咳,再磕几个头,谢过…谢过殿下善待之恩。”
穆冲的头碰到棉被上,软绵绵的,沉闷而无力。一上一下,三次起伏后,穆冲落在棉被上的头颅再也没能擡起。
永康四年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初雪、小雪、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罗湖岛的煤炭终是顺利运到京都。
寒冬虽来得早,但有了这罗湖岛的煤炭,京都百姓的日子倒没那么难挨。
九阳宫的地龙也终是整日整日地烧腾起来,再没断过。
“穆冲的身后事都办妥了?”
长公主着中衣,赤着脚在大殿的金砖上走来走去,大殿四周挂满各种凤袍待她挑选。
见春风点头,独孤伽罗一边摸着件藏青色的凤袍,一边又问,“见到雍久了?”
“是。”
“呵,你去,她肯见;夏至去,她也肯见;夕霞、涂公公……一个个,她都肯见。怎么偏偏就朕,她连碰个面都不愿意?”
独孤伽罗撇开那藏青色的凤袍,转而到一边榻上,打开案几上的一个小罐子,里面有几张纸条。
她拿出其中一张,上面写着:静候五日,必有佳音。字迹倒是秀气许多,不再如鸡爪狗爬,却少了许多人情味儿。
这是月余前,谢小小代雍久转交给长公主的信件,单薄得跟那个人一样,让独孤伽罗瞧着就生气,偏偏又舍不得撕烂它来解气。
当日,独孤伽罗与龙婞交谈完毕后兴冲冲地、在回宫路上就拆开了这所谓的信件。
拆开后才发现,其实不过是一张字条,上面就写了这八个字,某些人甚至小气得连个落款都不肯留。
五日后,佳音如约传来,一直避而不战的禹王不知怎地竟出山投降了。
这似乎是长公主想要的佳音,又似乎不是她最想要的佳音。毕竟,佳音来了,佳人未归。
好不容易,佳人归来,却始终不肯同长公主见上一面。
日子一天天过,国事、战事渐渐平顺,而两人的情场之战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长公主相邀雍久进宫,她不去;长公主主动上门找她,雍久也不见客。
即便如此,独孤伽罗也没灰心,总是空了便去“叨扰叨扰”这位旧识;而那位旧识似乎也不嫌她烦扰,未曾搬出京都。
两人之间仿佛在打拉锯战,你来我不往,你不往我还来。
永康四年十二月末,大周文武百官上奏请求长公主继任大周皇位。镇国长公主几番婉拒,最后由周怀帝的皇后携皇子三次相邀,才勉为其难以女子之身继承大统,年号永宁。
因本次新君之选以举贤举能为依据,故接受大位的长公主当即表示日后的接班人将在宗族后嗣中任贤者继承皇位。西北王的两位孙子再次进京,与皇子独孤孝一道学习。
新君登基大典筹备在永宁元年的元宵后几天举行。
由于年初政事繁忙,又要筹备登基大典,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独孤伽罗都没能再去“骚扰”雍久。
“那位好久没来找你了,是不是另有新欢了啊?”
龙婞跟着府上的厨娘正在学做汤圆。她立了个小目标,要在元宵节的时候露一手,让龙家兄弟以及雍久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雍久觑眼她做的几个汤圆,扁塌塌的,实在不怎么好看,信手拿过,将里面的肉馅掰出来倒回肉盆里:“重做。”
“哎??”龙婞欲哭无泪,她好不容易做好的呀,“你怎么这么坏,难怪陛下不要你。”
“那真是求之不得。”
龙婞满脸揶揄,盯着一脸冷淡的雍久:“哟,耍性子呢?还求之不得嘞,你要真这么讨厌人家,干嘛还赖在京都不走啊?京都的大门可一直都开得大大的。”
见雍久嘴皮一番就要反驳的样子,龙婞沾了面粉的手指赶紧一伸,放她唇上:“你先别忙着狡辩。就算京都出不去,可没人逼你住到这公主府来。别的不说,你心上人的府邸可真是顶顶漂亮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