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2 / 2)
“我们……分手吧。”
“什…什么意思?”
独孤伽罗呆呆望着手心佛珠,那是她为雍久在护国寺求来的开光佛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分开,再无瓜葛的意思。”
面无表情的雍久让独孤伽罗感到害怕,她冷漠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在开玩笑。
“我不同意。”
独孤伽罗夺过雍久手中木簪,胡乱插在自己发间,急忙站起身后,将佛珠扔回给雍久。
两人一个勉强站立,一个颓然跪倒在地,四目相对,却都不知还该说些什么。
终是雍久先开口,她声音沙哑,听起来也是万般无奈与痛苦。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之间夹杂了太多的恩怨情仇,我们…我们缘分已尽。”
“怎么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拿这跪拜礼来说,当您是长公主时,那么或许草民还无须向您行礼;但您现在是天子,王冠上承载的是天下黎民与苍生,重若泰山。你我不但性别不对,更是君臣有别……”
独孤伽罗见不得她七拐八绕,说些冠冕堂皇的鬼话来骗她,直接打断她,开门见山地问道:“朕不管。朕只问你一句,你心中可还有我?”
“朕不管,哈哈哈哈……”雍久摇着头喃喃重复女帝的话,无奈低笑。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雍久露出的第一个笑容,“陛下,帝王怎能如此任性。更何况,先帝之死,始终是横在你我中间的一道沟壑,无法逾越。”
“阿九,我已细细问过龙大夫。先帝的死……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自己不洁身自爱。这件事与谢小小无关,与你更加无甚干系,是我错怪了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独孤伽罗以为雍久是因为那次的误会,还在对自己生气。若真如此,她们的关系便还有补救的空间。
堂堂天子软了语气、蹲下身子,握住心上人的手:“你若心中有气,便打朕几下,消消气可好?”
女帝拉着雍久的手往自己身上打,眼神紧紧盯着对方,只盼着雍久能给她一些好脸色。
谁料,雍久不但不领情,反而更加不耐地将手抽回来。
她皱眉瞥女帝一眼,冷嘲道:“先帝之死,陛下说是误会便能抛开不谈;那么,我雍家灭族之恨呢?是不是也能忘记不算了?”
是了,抄家灭族之恨,换谁都无法轻易释怀。
就算独孤伽罗不追究弟弟的死,也不代表雍久可以原谅她对雍家所做的一切。
原来,方才雍久以先帝之死来说服她分手,不过是照顾女帝的颜面。
她却死缠烂打,直到把人逼急了,才说出那背后真正让雍久介意、她又无力去补救的原因——阿九,她始终无法放下对自己的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独孤伽罗非常理解雍久的想法,也正因为这样的理解,所以即便贵为至尊,此刻的女帝也显得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她喜欢雍久,她相信雍久也喜欢她。但若这份仇恨无法真正消弭,她们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有缘无分吗?
女帝伤心、绝望的样子真叫人我见犹怜。
雍久知她误会,这也正是她想要的误会。然而,看见独孤伽罗这般模样,她还是感到无比心痛。
雍久垂下眼帘,狠心道:“陛下,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独孤伽罗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而那人却始终低着头,不肯多看她一眼。
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这是该有多厌恶她?
独孤伽罗踉踉跄跄地再次站起身,往后退到太师椅边,“哐啷”一声,动静极大地跌坐椅中。
从来,都是雍久追着独孤伽罗跑;这一回,雍久放手、彻底放弃了,而独孤伽罗却放不下了。
“斟君,斟君,”门外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云娘答应嫁给我了,她答应了!”
龙二本就浓眉大眼,天生一副笑脸,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屋内抑郁沉闷的气氛形成巨大反差。
“这……这是怎么了?”龙二一眼看到跪坐在地、失魂落魄的雍久,刚想扶她,余光瞥见上座的女帝,吓了一跳,“草民参见陛下。”
即便对皇室有诸多不满,但眼前人毕竟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面对至高威权,龙二内心再抗拒,他倔强的膝盖也不得不弯下,行叩拜之礼。
女帝注意到喜气洋洋冲进来的龙二以及他手中的红色锦书,阴阳怪气道:“你们天玄商圣府的人倒是懂规矩。”
一个不让跪,非要双膝着地,跪得毕恭毕敬;一个没给他免礼,又无官职在身,却不过单膝着地,敷衍了事。
龙二隐约明白新帝的意思,但他偏生装作不知,依旧单膝跪地,低着头不说话。
“龙二?”独孤伽罗与龙二有过几次照面,但不熟。
“是。”
“云娘答应嫁给你了。”
虽对龙二有些印象,但独孤伽罗还是对那位云娘印象更深。雍久曾与那位叫云娘的女子走得很近,莫不是阿九移情别恋,才如此决绝?
女帝的话似问非问,龙二犹豫道:“是。”
龙二一直低着脑袋,但他能感受到来自太师椅上的锐利双目一定正如鹰隼般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他的一丝一毫都逃不过那双锐眼。
纤细手指一下下敲打在上好的木质桌面上,发出“笃笃”声音,更给这沉闷的气氛平添几分紧张,让人汗毛直立、手脚发凉。
“娼妓乃奴籍。”
女帝话音刚落,就意料之中地看到龙二猛地擡起头,怒目圆瞪、咬牙切齿。虽未出声,但显然是动了怒。
果然是她。
这下,女帝便确定了此云娘正是当年在云间别院与雍久打情骂俏的云娘。
既然云娘与龙二郎情妾意,那想必与雍久无甚干系。
独孤伽罗的心稳了些,但转念一想:大周律例,良奴不得通婚,龙二又从何得来这答婚书的?
恐其中有什蹊跷。
“去把锦书拿来。”
夏至领命,来到龙二身边,准备取锦书。谁知,龙二竟使了劲,不愿给。
见龙二朝雍久使眼色,女帝冷声道:“怎么,这答婚书,朕瞧不得?”
龙二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夏至甫一拿到锦书,便心道不好!
可惜,与女帝不过几步之遥,想藏起来都没可能。
独孤伽罗见夏至脸色不对,更是满腹狐疑,接过锦书,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呵,哪里是什么答婚书,分明是王家递给雍久的通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