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1 / 2）
番外七
“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京市的夏季很热，风微躁。花溪路28号楼下那棵悬铃木浓密的树冠阴凉下，林降见着姜辞的第一面，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高考成绩是上午出来的，虽说他们已经在电话里进行了简短的沟通，可具体该如何填报志愿这事儿，还是得需当面确认。
毕竟，他们是要去同一个大学的。
“我想报法学专业，”几根头发被热风吹得粘在脸上，林降擡手拨了拨，她一直都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却有些担心以后的就业问题，“你说，这个专业以后会不会不好找工作？毕竟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没有在律师这个行业工作的。”
“喜欢这个专业？”姜辞将方才路上买的奶茶扎好吸管递给她，眼神落在她吮吸的动作上又快速收回，“你不用考虑就业工作这些，就选你喜欢的专业就行。”
反正挣钱养家这事儿以后有他来承担，她只需要遵循自己的喜好就好。
林降点头：“喜欢。TVB的法证先锋，美剧的律政佳人，看得多了，不知不觉就被影响了。”
“那就报。”
“那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吗？我还能让你饿肚子不成？”
语气虽轻松，可话里的重量却沉甸甸的。
林降懵懂间有些明白，又不是全部明白，她年纪还太小，想不了太远，也不太能全部理解这话里的重量。可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她和姜辞之间有些东西变了，她是能感觉到的。
譬如此刻，他看向她的深情眼神，林降有些承接不住他的视线，脸热得慌，便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换了话题：“那你呢？你打算选什么专业？”
“工商管理。”这是他父母的意思，也是他的想法，符合他以后的发展路线，能够让他更加快速地成长起来。
姜辞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将几缕从树缝漏下来的太阳帮她挡了去：“走吧，去我家填报志愿。”
“等一下。”林降突然有些犹豫。
姜辞以为她是不想见到他父母，忙和她解释：“我父母不在家，就我俩。”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降擡眸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种要看进他眼底的坚持，“你高考成绩超出了京大往年录取线一百多分，你……确定要报这个学校吗？”
“林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怀疑我呢？”姜辞被她的问题气笑了，合着他之前那些掏心掏肺的发誓，她就没当真过？
他一笑就有点痞，弯腰凑近她，看她上下睫毛交错地纠缠在一起，忽地就起了逗她的心思：“我要是……不确定了呢？”
“啊？”明明是她抛出的问题，却对这个答案有些无措，“不确定的话……你就再想想。反正现在志愿也还没报，一切都还来得及。”
语气是故作平静的，可眼底灰败的失望却也足够明显。
“快走吧，”姜辞假装不经意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我逗你的，我们都约好了，怎么可能变。我不会变，更不会食言，一辈子都不会。”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林降还在咖啡店打工。为了减轻林从江的压力，一考完，林降便找了个咖啡店兼职的工作。
针对这件事，姜辞也没有反对，他对她的决定一向都是尊重且支持，并不会干涉她的想法，更不会拿他有钱那套来搪塞她。只是每日上下班的接送得有他来，这件事没得商量。
晚上九点，咖啡店打烊，林降刚一出门，便见着了在门口等她的姜辞。门廊灯光暖色调，照在他略显清冽的五官上，反而有种更为深邃的吸引力。
“等很久了吗？”林降凑上前。
“没有，我也刚到，”姜辞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我定了一家日料店，吃完再送你回去？”
“好啊。”林从江今天加班，一早便和林降说了，晚饭让她自己在外面解决。
三文鱼刺身，碳烤鳗鱼，芝士焗虾，以及各种海鲜和刺身，姜辞点了很多，理由是庆祝二人如愿以偿考取了京大。
其实有没有这个由头也都无所谓，他在林降面前一向舍得，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可林降却似乎对这些都不大感冒，唯独对一款冰镇青梅酒格外感兴趣。味道清甜，度数也不高，她喜欢，姜辞也就由着她多喝了几杯。
吃完饭，姜辞打车送她回家，在他们走了无数次的那条巷道里，林降忽地顿住脚步，她鼓起勇气，终于将一个困扰了她很多天的问题问了出来：“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朋友吗？可两人之间的暧昧举动明显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之间的界限。就像此刻他还帮她背着包，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空隙。
恋人吗？可他又没有正式和她表白过。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其实姜辞自己也想知道。
若是按他的意思，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可她之前明确说过并不打算在高中谈恋爱，他其实也闹不清，高中暑假算不算高中。
“你认为呢？”姜辞随着她停下脚步，和她面对面站着，虽是反问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压迫的气势，更像是紧张和期盼，“你觉得是朋友，还是……恋人？”
他无所谓的，只要是她说的，他都认。反正现在两人都报考了京大，即便是她此刻不想谈恋爱，他也能一直等她。
“我说了算？”
“当然。”
林降轻呼一口气，长睫也因为过于紧张而颤动得厉害：“我认为……是……恋人关系。”
姜辞仿佛客厅墙壁的挂钟，突然停摆是因为等待她的回答，疯狂走动，则是因为听到她口中的“恋人关系”四个字。
短短几秒钟，他倏然体会了冲上云霄的感觉，半晌冷静下来，仍然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他今晚其实没喝酒，可这会儿却觉得醉了。
“我没听错吧？你说……恋人关系？”他着急忙慌地想和她确认，生怕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他这反应和林降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她顷刻间就有些退缩了：“要是你觉得不合适……”
“合适，合适，太合适了！”姜辞截断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太开心了，没想到你会同意。你之前一直说高中不打算谈恋爱，我还以为暑假也不行呢，就不敢抱太大希望，想着大学也可以，反正咱俩大学也在一起，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
他喋喋不休，林降压根就没有插话的机会：“不过现在你说了，我心里就踏实了。我们是恋人关系，当然是，在我心里早就是了。”
他现在的反应，林降也有些始料未及，她从未见过姜辞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情绪波动如此大……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抱你一下了？”他急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切实的东西，来证明此刻并不是一场梦。
林降没说话，也没拒绝，月光下，侧脸落一片月色，半明半寐间，更衬得本人有一种清冷的风情。
姜辞大着胆子，贴近一步，两人的衣料刚一碰上，他便察觉到她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颊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攀上红晕。
月牙挂在柳梢，耳畔有咕咕鸟鸣。
他伸长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夜色里，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比如视线，比如街景，可却有另外一些东西此刻正澎湃着，逐渐变得更加清晰，是他们二人的心跳，是他对她的爱。
开学前一日，林从江抱歉地和林降解释，他被公司通知临时出差，因为是新项目，公司领导很关注，所以明天怕是不能送她去学校了。不过她要是觉得需要的话，他还是能够和公司请假的，毕竟家庭永远都比工作重要。
林降忙说不用，于她而言，这去大学报到和当年高中报到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林从江还是有些担心，直到林降一口气将所有报到流程讲的清清楚楚，且一再保证，有什么问题一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后，他才放下心来。
次日清晨，林降还没起床，姜辞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心情很好，隔着手机也能听出来：“起床了吗？你今天怎么去学校报到？”
“还没有，”林降翻了个身，困倦地揉着眼睛，“我爸出差了，我一会儿坐地铁过去。”
“你别坐地铁了，我马上打车过去接你。”
“嗯？”林降刚起，思绪还不甚清明，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节奏。
“我是说我原本也打算自己去学校，等到了学校再找你，现在刚好，我直接去你家，接上你，我们一起去。”姜辞和她解释。
“好啊，那我在家等你。”林降把手机拿远，她原本是打算看一眼时间，这一看，几乎被吓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不过才六点半而已。她原本的闹钟定在八点半，中间足足隔了两个小时，怪不得她刚才会觉得那么困！
“你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报到不是有三天时间吗？这才第一天早上而已。”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为什么这么早打电话？没有其他原因，单纯就是激动，兴奋。一想到马上就要和她在大学见面，两人会有数不尽的自由时间，他就高兴得睡不着觉，恨不得立马就见到她。
“很早吗？还好吧，我平常也这个点起床，”姜辞控制着语气，扯了一个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早点去，早点办完手续，也好有更多的时间熟悉学校。”
“哦。”林降没再继续问，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几点到她家楼下接她的事儿，便挂了电话。
林降的东西其实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学校会准备一部分生活用品，她要带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一个行李箱绰绰有余。
洗漱完，吃了早饭，又最后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遗漏的东西，姜辞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林降忙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朝下看，他果然已经到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悬铃木的树荫下，他正和她招手示意。
虽然姜辞已经来找过她很多次了，但他却一次都没有上来过。许是为了避嫌，担心会对她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他在这方面，一向都很守礼。
到了学校，姜辞先带着林降把她所有的手续都办完，才去忙活自己专业的事情。他去办手续的时候，没让林降跟着，而是给她买了冰激凌，撑着遮阳伞，特意寻了一处阴凉地让她等着。
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等他再回来时，就看到她身边已经站了两个大三大四模样的男生。林降已经明显表示出拒绝的意思了，可那两个人看着她眼前的行李箱，还是不愿意放弃，其中一个甚至还打算伸手去拿。
看到这，姜辞整个人瞬间就冷了下来，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林降挡在身后：“不用麻烦二位，我女朋友的东西，我可以帮她拿。”
大一新生入校时，经常会有高年级的学生借着搬行李或者带路的方式过来搭讪，尤其是女生。这点，入学前姜辞就听宋远航提起过。没想到，这第一天就被他遇上了。
那两人被揭穿，有些讪讪的，也顾不上圆谎，顶着大太阳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我已经拒绝他们了。”林降怕他不高兴，琢磨着该怎么和他解释一下。
“我知道，”姜辞自然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语气已经从刚才的冷冽中恢复了过来，“没事儿，别怕，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你就说我男朋友就在附近，他马上过来，然后立马给我打电话就行。”
这口吻，未免太像是交代自家小朋友遇到问题要时刻联系家里的大人，林降唇角弯了弯，虽说刚才那场景属实算不上什么困难，而且她也完全有能力自己解决，却依旧温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她绕到他右边，拿刚才随手接的一次性小折扇帮他扇。
“我不热，你给自己扇就行，”姜辞一手拉着箱子，一手还要看手机导航路线，这会儿属实腾不出手帮她扇，“你的寝室在东北方向，我先送你过去。”
林降其实并不太能分清东北还是西南方位，可她知道姜辞能，只要一路跟着他就够了。
林降和姜辞已经算报到早到的了，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还早。隔着寝室门，便听闻里面热闹交谈的声音，门一推开，屋内好几双眼睛一齐看了过来，气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三个女生，一个男生，其中有两个女生正坐在凳子上整理书桌，另外一个靠近窗户的，在整理床上的被褥，看样子也是刚到，旁边的男生和她一起，应该也是她男朋友之类的。
林降率先打了招呼，姜辞紧随其后，接着二人找到她的床位，放下东西，姜辞却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他把刚才在寝室楼下领取的床上用品拿出来，很自然地就开始拆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