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4章(2 / 2)
殷峙见他沉默无言,站起身重新走回案前坐下。
虞珵美犹在震惊中,双唇颤了颤许久,才找回声音道:“什么?”
殷峙盯着他,漆黑的瞳仁冰冷深邃,令虞珵美颇为心虚,不自觉将藏在袖下的双拳握紧,强装镇定地与对方对视。
片刻,坐在高处的殷峙忽然笑起来,一扫方才的冷冽,摇头笑道:“珵美啊珵美,不是我说,你这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虞珵美直觉前后衣衫都要被冷汗侵透,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听殷峙继续道:“你以为没有调查清楚前朕会将自己的救命恩人送去大牢?三天前福春就来找过朕,把这些年里通外敌的事都招了,朕这才命人将他押入刑部。”
“他招了?”虞珵美牙关打颤,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他真的是,是······”
“是南边的细作,”殷峙替他说完,又面带惋惜道:“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如今大殷如风中残叶,朕怎会冒险背腹受敌?几月前朕就曾向南边那位示好,是他们不肯接受,福春若是早早同我说明······也罢,大约他也是身不由己。”
虞珵美仔细分析他说得每一句话,就在自以为仍有转圜余地之时,听殷峙又道:“这些年朕一直在感激他当年的患难之情,谁曾想到头来竟是场利用,朕此生最恨背叛!当年一个徐客秋不够,如今还要再来一个福春?简直不要欺人太甚!既然如此,那朕便全他们的一片忠心!”
最后二字已然是露了杀意,虞珵美浑身一震,心中凄凉一片,自知是无力回天,福春的死已是定局。
在决定保全贺知春的那一刻起他便有了觉悟,他的双手已然够脏,他不怕背负恶名,不怕被人唾骂,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事与愿违。
他明明是想要救人的啊。
这天夜里,虞珵美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刑部的,他浑浑噩噩如同丢了魂,凡是有狱卒敢上前阻拦,都被一句简短粗暴地“滚!”喝退。
满朝文武皆知他乃圣上眼前的红人,无人敢真的去拦,只是差人快些去禀报。
福春暂且还未被动刑,见他来也是一惊,趁四下无人低声催促他快些回去,不要沾惹是非。
虞珵美凄然一笑,心道:“我如今沾惹的是非还不够多吗?”
福春见他如此模样,开口劝慰道:“虞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我们这种做卧底的,总归都会有这一日,我早有准备。”
虞珵美垂着头不肯看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肩膀一抖一抖,强压着哭声道:“明明我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总要留下我一个?当年爹爹是,徐先生也是,还有托依汉······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去送死啊,如果非要死,那为什么不是我?”
他哭得隐忍又悲伤,是一副任谁见了都要心碎的模样。
福春更是隐隐听出了些不妙的苗头,忙将他冰冷的双手握紧,压低声音道:“虞大人,我虽不惧生死,可尚有一事挂怀,我在那边还有妻儿,往后就托付给你了。”
虞珵美一怔,红着眼睛擡起头,“你,你不是······”福春见他不再提那些要死要活的话,才稍稍松了口气,苦笑道:“我也不是天生的太监。”
虞珵美听罢,心中更是多了些佩服。
听福春又道:“你不是总问我为何要为那位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也没什么,多年前在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时曾受过他恩惠,只是举手之劳,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大概也不会记得,可我却记得,他是位难得的仁君,即是仁君,就没有孤身的道理。”
“去见一见他吧,虞大人,”福春将虞珵美眼角的泪擦干,笑着道:“他一直在等你。”
牢房外传来铁链相撞的声音,二人深知临别之期已到,可牢头带来的并非刑部侍郎,而是贺知春。
说来也巧,今日正巧是督查院来移交案卷的日子,天生打工命的小贺大人被扣在刑部加班至深夜未归。
见是贺知春,虞珵美便没了那么多顾虑,他知贺知春与旁人不同,更不会借着此事再去殷峙面前参一笔。
福春察觉虞珵美脸色稍缓,便明白了来人当有些特殊,他隔着牢门,向虞珵美意味深长道:“虞大人对自己这般狠,对旁人却如此心软,这样早晚是要吃亏的。”
虞珵美不知他说这话是为了与自己撇清关系,还是告诫,只是深深望了福春最后一眼,可福春却已经背过身不再看他。
他向那背影擡手行礼:“多谢公公提醒,祝公公一路好走。”
福春望着狱窗外投进的一地月光,嘴角微扬,朗声道:“自当如此!”
春夏交替,就连穿堂而过的夜风都是温柔的,虞珵美跟在贺知春身后穿过幽暗的回廊,及至行到大门处,他忽然拉住了贺知春的袖子。
贺知春手中的提灯微微一晃,听身后的虞珵美道:“贺大人先前所说,是否为戏言。”
贺知春站稳脚步,肯定道:“并非戏言,为江山社稷,贺某万死不辞。”
虞珵美的面容隐没于黑暗中,只以右手的拇指及食指捏住了贺知春袖口,言语间隐隐有着颤抖,“贺大人要说到做到。”
贺知春眉头微蹙,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只觉得说什么都太过轻飘,将他捏住自己袖口的手指用力握入掌心。
这之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地牢,虞珵美擡眼便见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挂着巨大无比的明月,而那月下正站着个一人。
许是隔得太远,尚瞧不清面容,依稀见那人身上披着件洗到灰白的麻衣,如同要给谁戴孝似的。
贺知春见状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寒意,“这人当真古怪得紧,莫不是甚么妖怪罢。”
正疑惑,手臂上的重量一轻,是虞珵美主动将手松开,仅自长睫下扫过他一眼,开口时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疏离,“天色不早,小贺大人早些回去休息罢。”
贺知春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只道他向来脾气有些古怪,正寻思是否该挽留之际,虞珵美已迈步向前走去。
情急之下贺知春喊了声,“诶!”忽闻身后看守牢门的两个衙役彼此压低了声音嘀咕起来。
“这不是福禄寺的那个如是?”
“瞎说甚么!如是大师三年前就死在城楼上了?”
“可不是没人见过他尸首么。”
“有的有的,现在福禄寺的那个小主持认得他当日所穿衣裳,只可惜是被被乱刀砍死,也就剩那身血衣啦!”
不会坑不会坑不会坑!我比谁都喜欢小鱼和小将军,怎么舍得坑呢?也快写完了,还差个尾巴,真的不会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