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步(2 / 2)
她气喘吁吁,胸口起起伏伏,最后也只能咬着发白的嘴唇瞪着天花板。
她发现自己最多能拿起手机打发时间的时候,在无意识时,手指已经点进了和楼屿的聊天框。
聊天界面干干净净,在她犹豫着没有删除账号却清空的界面,两个人的号干净的比大街上扫码送礼物加的微信号还空白。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这个时候发消息会不会不太好,她要对他说什么,病了?没钱了?
还是……我们有个孩子短暂出现过……
为什么他能消失的这么彻底与干净,她有蛮不讲理的无端怨怼与责怪,她放手是为了跳舞,是为了跨过悬殊沟壑,是她要有自己有底气与平等的同他站在一处,她不要任何人说是她高攀。
他不配,任何人都不配,她不高攀任何人,什么事也不能让她放弃舞蹈。
他分明可以来寻她,等她成功的那天,从支持的幕后走到身前,为她献上一束花,轻笑着的说我早就知道你可以。
为什么她说走,他再也不见了。
她需要他,此时此刻,真的需要。
柏林的春天太冷了,就连杯子,都冷硬的像一块钢板压在身上。
发白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最后移开,转到了搜索框。
她说的分开,又何必再去搅扰他,只是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铺天盖地的孤单涌过来,单是获取他的一些信息,都能让她像沙漠流浪很久随时快要渴死的人寻到绿洲般欣喜若狂。
老头死了,爸妈不管,相伴了十几年的竹马有了更想陪伴的女孩,若不是在草原遇见了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牵绊,除了舞蹈还有什么。
她想着他,病恹恹的脸上荡起笑来,又在看清搜索框蹦出来的消息时,僵在了嘴边,脸色瞬间没了血色,颤抖瞳孔的看着页面。
“楼家小公子与汪家千金喜结连理”的标题,她白着脸反反复复读了几十遍,疑心自己学了德语把汉字都丢了。
喜结连理……是什么?
她想到头疼欲裂,脑袋几乎爆炸,在最后一瓶药也输完,血回流刺痛传来,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她连一瓶静脉滴注都快付不起了,所以和楼屿,她没办法喜结,自然也该断了联系。
她,还是一个人。
傅州瑞为一个中国女孩的舞蹈惊艳时,想起了他那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竟然生起了一分挂怀。她那蓬勃的爆发力、鲜活灵动的身姿,让他惊讶于自己竟然在学校举办的一场表演中看到了这样一个卓绝郎朗的舞者,如果不是舞蹈系院长是他旧时的一个朋友,他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然而女孩的表演让他血液都沸腾起来,久违的惊艳让他直起腰,一直看到女孩消失在幕布后。
那晚过后,他的心跳一直在为最后落幕时定格在视网膜的那只翩跹蝴蝶疯狂躁动,辗转难眠,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站在病房门口,傅州瑞生起了几分失望,像是看到一个天才还未升起便已陨落,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冰冷安静的病房,神情黯然想要离开。
忽然,病房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痛哭,像是一段慷慨激昂的舞蹈乐响起,锵锵锵中舞者漂亮跳跃优美转身,动人舞姿在暗蓝色光线里跃出柔软弧度,尖锐潮湿的美丽,惊心动魄。
女孩狠狠的拍打着胸口,声嘶力竭,恸哭不止,彻底的嚎啕让他好像通过密封的五彩斑斓的玻璃窗花,瞥见了里面围困已久,几乎快要丧失呼吸的蝴蝶凶狠拍打着玻璃,用她纤薄美丽的翅膀不断撞击冷硬炫目的花窗拼死一搏,死亡的哀悼,生的美艳。
咚咚咚的撞击声中,女孩爆发出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像死亡在跳圆舞曲,像一具不朽的尸体撞击了灵魂,让他人近中年、腐朽、千帆过尽的沧桑心脏,咚咚咚也迸发出了尖锐的鼓点。
女孩拍打胸口、床板,瞪着天花板声嘶力竭的大哭引来了走廊不少人的围观,傅州瑞站在其中,静悄悄的透过窗户落在她苍白、悲怆的脸上。
片刻,她缓慢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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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晴紧紧抓着楼屿衣服,像拽着悬崖边勒手的麻绳,颤抖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墙面,彻骨翻涌的寒冷似乎又把她拉回了那间压抑逼仄、沉闷到令人窒息的病房。
“楼屿。”严晴静静地哭,“连我都有老汉养着,他不该成为一滩血水,抹布擦了,就什么都没了。”
“楼屿,你真的说放手就放手,再也没来找我。”
她的眼泪已经蛰得眼皮疼痛,眼眶红肿,可是泪水怎么都止不下来。
“是我说要分开的,可是你真的消失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躺在那里,只想要你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呼吸。”
“我买不起回国的机票,我知道更不该还是让你一次次的出国去找我,你也会累的,那样下去这段感情只会被我折腾的面目全非。”
“我还那么穷,脾气差,性子傲,除了跳舞我什么都不会,你是楼屿,我不知道拿什么去留你,我不知道怎么去留你,所以我说分开,你就再也不见了。”
“可你真的就不见了。”
“你喜欢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你不在!”
“我生你的气,我好生你的气,我愤怒、暴躁、怒不可遏。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生你的气,是我要说分开的,是我没有照顾好孩子,是我没有能力站到你身边,是你有说不得苦衷,是你也在努力付出了很多,是你吃的苦一点不比我少,是我最没有资格生气……”
楼屿再听不下去,扣住她的唇狠狠的咬了回去。
咸热的泪水被吞如唇中,纠缠厮磨着她咬出了伤痕的嘴,让她再说不出话来,把她眼里的泪一点点尽数吞到他的心里。
“严晴,你有。”
“当初坐上我的车,就该是我好好的一路载着你。”
“半道丢下你,你当然有生气的资格。”
“朝我发泄你的怒火,殴打我的不负责任,怒吼出你的痛苦和煎熬。”
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口被密密的刀痕划过,细细吻着她的嘴唇,舔走她湿热红唇上的眼泪,抱歉地说:“严晴,没对你说我喜欢你,比草原吹不散的风还浓,是这八年,我最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