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雨(1 / 2)
第23章 大雨
隆安三年五月卄一, 易嫁娶。
楚蘅芜一夜未睡,坐在景阳宫的桌案前断断续续写了数十封信,写到手指微麻, 写到簪花小楷不再工整,写到天光破晓,写到绿倚推门而入。
“殿下, 该上妆了。”绿倚小心翼翼地将喜服拿进来, 静静等着楚蘅芜起身。
景阳宫外已经挂上了红绸, 宫女太监一早便忙碌起来, 为今日寿阳公主的大婚做准备。
楚蘅芜却不着急,缓缓将那些信收起来, 随后抱着翻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首饰匣中的珠翠全是上好的珠宝打磨而成,全是为她今日而生,光是一对耳坠便价值连城,更不要说这满匣子珠翠。
“叫妆娘进来吧。”楚蘅芜看到桌子上的竹蜻蜓, 捏起来看了看,没什么兴趣道:“一会儿将这些东西都烧了吧。”
绿倚认出这竹蜻蜓是肖大人送进宫里的玩意,于是点了点头, 将桌案与肖檐有关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这些东西早就应该烧掉, 只是前不久公主感染了风寒,在床上卧榻许久, 一直没有时间清理。
想到这里绿倚便又有些担心,自从公主落下悬崖回来后,身子骨就回到了从前,经常生病不说, 夜晚有时还会做噩梦,整夜的睡不着, 面貌憔悴了不少。
化好妆后,绿倚为她取来了凤冠,凤冠前坠着一颗圆润的珍珠,珍珠同流苏并在一起,让她的容貌半遮半掩,却平添了些神秘感。
“吉时已到,公主,我们出去吧。”
楚蘅芜点点头,缓缓踏出景阳宫的门槛。从今日起,她便要在宫外的公主府住下,她会在宫外有自己的家,这很好。
“皇姐。”和静公主站在门外,目光紧紧盯着她头上的凤冠,脸上的轻纱被风吹起,露出她脸上的胎记。这风起的不是时候,她连忙慌乱地将下半张脸捂住,动作间很是慌乱和狼狈。
绿倚挡在楚蘅芜身前,提防的看着眼前人。和静公主一直不喜欢楚蘅芜,自从上次翻雪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就对对方避之不及,今日这样重大的日子,和静公主突然过来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怀疑。
“我就是来看看。”和静这次出奇的好说话,她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前面的路。
楚蘅芜敛眸,不明白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却也没打算问,转头对绿倚道:“走吧。”
和静看着楚蘅芜远去的背影,眸中划过汹涌的羡慕和嫉妒。寿阳是天之骄女,生有羡煞旁人的美貌,拥有父皇的无限宠爱,甚至有无数人的爱慕。可是她也是公主啊,她是懿皇贵妃与昭武帝的女儿,为什么天生便要带着胎记,这辈子无法用真面目示人。
压下心中汹涌的不甘,和静转身不再看她。她今日确实不准备做什么,只是想来看看,看看寿阳今日的样子,看看与他成亲的那个人。
楚蘅芜没有将和静放在心上,只专注走着自己脚下的路。当什么事情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时,楚蘅芜头一次发现,皇宫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大,景阳宫门的距离不经走,转眼便到了头。
严明元早就已经等候在宫门外,他今日穿了正红色的喜袍,不同于以往的一身白衣,脸上的笑容是许久不曾看见的。这般映衬之下,他周身气质与之前很大不同,恍惚之间,楚蘅芜以为见到了少年时严明元。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是她成婚,她却出奇的平静,心中毫无波澜,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殿下。”严明元走上前不由分说牵住她的的手,眉眼带笑:“臣来接你了。”
楚蘅芜敛眸,手上的触感很热,让她有些不舒服。他掌心带有薄汗,又让她不由自主想到那日飞溅的鲜血。周围的乐鼓声响起,楚蘅芜抿唇,最终还是回握了回去。
感受到她的回应,严明元长眉微展,带着她一同走上大殿。
楚蘅芜有些困,她昨天一夜未睡,今日打不起精神,司礼的声音断断续续再耳边响起,她有些糊涂,只能跟着严明元动作。
“殿下。”
她听到严明元在耳边说话,只能打起精神看向他。周围礼乐的声音太大,她听不清他再说什么,只能看到他薄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对她说话。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问回去,只是点了点头,装作明白了的模样。
皇室礼节繁杂,一切走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楚蘅芜恹恹坐在公主府的喜房中,只觉头脑昏沉。她有些后悔,昨日不该写一夜信的,虽然有很多话想要和母后说,但是来日方长,她应当睡觉的。
绿倚端着吃食走进来,看到楚蘅芜衣服昏昏欲睡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公主不出去见见宾客吗,驸马一个人在外面都要被灌醉了。”
闻言楚蘅芜擡眸,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一定要出去吗,我今日好累。”
“倒也不是一定要去。”绿倚将吃食放下,为楚蘅芜倒上茶,“全看公主的意愿,便是不出去,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那我便不去了。”
“公主开心就好。”绿倚笑道:“公主是这里的主人,再也没有人能在这里强迫公主做什么不愿意的事。”
楚蘅芜忍不住笑起来,她眨了眨眼,突然问道:“靳重光有消息了吗?”
绿倚简直哭笑不得,哪有人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问其他人的,但是公主问了她又岂会不说,于是点头道:“岭南那边的叛军太顽固了,靳将军一时半会回不来的,不过靳将军知道您成婚了,派人送来了新婚礼物。”
楚蘅芜眸子一亮,总算打起精神:“是什么,快拿来。”
“公主现在就要看吗?”
“自然是要现在看的。”楚蘅芜从床上站起,想要往外走,谁知一开门,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
白日里还艳阳高照的,一入夜便下了雨,这天气实在是奇怪。雨帘拦住了她的脚步,楚蘅芜没再往外走,而是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听雨。
绿倚上前为楚蘅芜将头上的珠钗摘下,道:“公主要不先去吃些饭吧。”
话音刚落,前方雨幕下便有人撑伞而来,那人穿着红色喜袍,半张脸挡在伞下,动作不疾不徐的向着这里走来。
“驸马回来了。”绿倚连忙退出屋子,将这里留给他们。
严明元走进屋子时带着一身潮湿和酒气,冲天酒气太刺鼻,楚蘅芜抑制不住的皱起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喜欢这样的味道,辛辣里又带着些发酵的臭,令人倍感不适。
“殿下。”严明元仿佛没看到她的排斥,弯腰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潮湿又辛辣,仿佛一个锁住猎物的毒蛇,正在打量自己的盘中餐。
楚蘅芜睫毛微颤,下意识地想要躲,可理智却让她没有动。眼前人是她的夫君,她们无论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即使严明元说过不经过她的同意绝不碰她,她也不能太过分。
严明元是她的驸马,楚蘅芜告诫自己,他们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殿下。”严明元似乎是喝醉了,语气带着莫名的温柔缱绻,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大拇指用力的在她朱唇之上来回摩挲,似乎是在欣赏什么珍贵之物。
可是楚蘅芜不喜欢这样打量的目光,这样带着审视的目光让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再也忍不住,楚蘅芜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殿下。”严明元眼神变了,他是真的喝醉了,心中的不甘和阴暗又冒了出来,他问:“殿下,肖檐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说什么?”楚蘅芜脸色微变。
严明元握住她的肩,低头哼笑道:“殿下和肖檐做到哪一步了,肖檐也这样碰过殿下吗,肖檐也尝过殿下的唇吗,还是肖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