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发烧(2 / 2)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酸痛渐渐淡了许多,也不再感觉到冷,楚蘅芜睁开一只眼,透过马车的窗户,瞥见了天上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与长安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她缓缓睁开另一只眼,看得有些出神。
这是这几日难得的静谧,她眨了眨眼,下意识蹭了蹭肖檐的脖颈。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了,肖檐送的那根竹簪松松垮垮的挂在发间,仿佛随时能掉下去。
肖檐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出声,伸手挽起她的长发,用簪子牢牢固定起来。
大概是没有未女子绾过发,他动作很是生疏,一连绾了几次,方才将她散在身后的长发整理好。
她后颈正中间有一颗红痣,肖檐覆手轻轻揉捏,低声道:“殿下还难受吗?”
她身上的温度已经下去,额头也渐渐转凉,想必是烧退了。
自然是难受的,楚蘅芜点了点头。她身上没有一处不难受,昨日吃了楚又萱给的包子之后胃里便一直翻江倒海,今日受凉发烧又失去了大半精神气。
最难受的还是她动不了,周身软绵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受她的控制。这几日她总有一种会不会永远如此的错觉。
她曾见过因为意外瘫痪,只能躺在床上的可怜人,如今她这般情形,也差不了多少。
见她点头,肖檐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低声道:“殿下想要她什么时候死,怎么死,臣帮你报仇。”
他说着攥住她的手,示意她给自己写字。
手指还是能动的,楚蘅芜指甲上红色的丹蔻已经褪去了一部分颜色,她缓缓划过他的掌心,写到:别杀她。
“为什么?”肖檐眸子一沉,想到那个女人便有些作呕。
一开始他不杀她是想知道太子玄的余孽老巢在哪里,但是今夜之后他便不准备忍了。
再这么下去殿下只会吃更多的苦,今日若不是他忍无可忍,殿下便要自己熬到烧退。他现在只想将殿下带回长安,让她重新变成长安城中高高在上的寿阳公主。
有人,识我。楚蘅芜再次写到。
肖檐反应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低声道:“殿下是说,太子玄余孽中有人认识殿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楚蘅芜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出过长安,可是从楚又萱的口中可以猜出,那个人似乎并不想伤害她,甚至在护着她,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那个人到底是谁。
见此肖檐喉结滚动将她头往下压了压,让她看向自己,沉声道:“殿下是在想谁?”
楚蘅芜摇了摇头,低头在他唇上点了点。
“陛下派了十二护卫跟着我,殿下和他们回去,这里我来处理。”肖檐脸色稍好,哑声道:“臣看不得殿下受苦,殿下回长安之后便会有太医为殿下诊治,殿下不必害怕。”
打草惊蛇。
楚蘅芜指尖微微用力,摇了摇头。
楚又萱的目标就是她,若是她离开了,说不定会影响前线战事。若是肖檐没来,她有机会一定会离开,但是如今肖檐在这里,她更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肖檐看了她很久,良久才道:“殿下不害怕吗?”
楚蘅芜再次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握住肖檐的手,缓慢地写着:她长得好看吗?
“谁?”
楚蘅芜看着他不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殿下不说话,臣不知道殿下说的是谁。”
见此楚蘅芜脸色微冷,紧抿着唇也不继续在他手心写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分明是看他不能说话故意逗她。
“殿下是吃醋了吗?”肖檐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良久,肖檐方才挫败的叹了口气,道:“只要长得与殿下有三分像的人,都能称得上是美人。那人与殿下眉宇间这本相似,自然是好看的。”
闻言楚蘅芜微微皱眉,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恰在此时,她瞥见了西边的月亮,心下一沉,在肖檐掌心写:亮了。
肖檐下意识的擡头,他明白殿下的意思,天快亮了,楚又萱该醒了。
不是快醒了,是该醒了。如果他愿意,楚又萱可以晕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但是这会引起她的怀疑,所以她该醒了。
握紧楚蘅芜的手,肖檐看着她有些陌生的脸,低声道:“殿下先吃些东西,接下来的几日,殿下大概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从马车外拿进来一包糕点。
这是他在中州城的时候买的,那时他并不知道殿下就在中州城,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就买了。
他想若是见到殿下,说不定能讨得殿下的欢心,殿下应当是喜欢的。
楚蘅芜看到油纸里的糕点,微微抿唇,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合胃口的吃食了,中州城强行吃下去的那两个包子几乎折磨了她一天,终究是不适应外面的吃食。
肖檐拿起一块桂花糕送进楚蘅芜口中,长指收回的时候顺便将她嘴角的残渣带走。
她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喂过吃的,因此耳尖有些泛红,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刚刚退烧,她并没太多胃口,偶尔轻声咳嗽两声,胸口就已经有些难受了。
肖檐也不为难她,一边为她顺背,一边将她剩下的那些吃光,看了一眼昏睡的檀奴,就要下了马车,却被楚蘅芜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他脚步一顿,回过神看她,就看到她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颈处。
那里有她发烧时留下来的牙印,虽然没有出血,但是依旧留有淡淡的红痕,很是明显。
微微勾唇,肖檐身手摸了摸牙印的地方,用眼神安抚她,转身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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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又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擡头见就能看到一只硕大的蜘蛛吊在她头顶,随时都能爬到她的身上,脸色不由得一变。
她以前逃难的时候不是没有吃过这些虫子,只是后来势力起来后她便不再吃了,看到这些东西便觉得有些恶心。
一把将蜘蛛扯下来捏碎,楚又萱厌恶的将手指擦干净,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肖檐的身影。
昨夜的记忆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原本坐在肖檐身边与他说话,后来便没了意识。
目光移向半开着的马车,楚又萱神色紧绷,掏出袖中匕首,缓缓走近马车。
“姑娘。”肖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轻声笑道:“你醒了。”
楚又萱猛地转头,看到肖檐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只被射下来的大雁。大雁身上被一根树枝横向贯穿,一看就是一击毙命。
心下一惊,楚又萱有些提防的后退几步。
肖檐脚步一顿,有些受伤,道:“姑娘便这般不相信在下吗?”
楚又萱没有说话,掀开马车看了一眼里面的楚蘅芜,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微微放松警惕。
重新看向肖檐,楚又萱微微眯眼道:“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肖檐动作利索的将大雁去毛,苦笑道:“今日早上去打猎,不小心碰见了山中野猫,被野猫抓的。”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传来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马车,肖檐叹气道:“那只貍奴长得漂亮,可惜性子太野,抓不到,下次若是遇见了,定要将它抓住,留在我榻上日日陪我睡觉。”
楚又萱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癖好,仔细看了看他脖子上的痕迹。确实像是野兽的抓痕,几道十分明显的伤口还在出血,有些严重的样子。
放松警惕,楚又萱走到他身边,拿出帕子擦拭他的伤口,故意说给马车里的人听:“是我误会了公子,公子待我真好,竟然一大早便去打猎,只可惜受了伤,奴家真是心疼。”
马车中的楚蘅芜闻言冷哼一声,心下有些闷。等回了长安,她要把肖檐丢进太液池里,好好洗刷干净。
肖檐不动声色的躲开楚又萱的触碰,将大雁身上的肉撕下来,声音没什么起伏道:“姑娘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