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请教(2 / 2)
“说得好,”星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让我猜猜,你胳膊上的伤,是和他争执时造成的?”
绷带在流萤袖口处露了一段白,她将宽大袖口向下拉了拉,“今夜唐老板说话实在是不中听,既然夜半三更地来找我,送他登极乐,是我分内事。”
星临道:“不中听?他威胁你了?说是要一把火烧死这位老婆婆吗?”
流萤面色一寒。
星临举起双手,“对不住。”
云灼将话头接过,“流萤姑娘回到寻沧旧都不久,短短几日名扬都城,听闻唐老板近日频繁出入忘尘楼,是倾慕姑娘吗?”
流萤道:“云阁主的消息灵通,也是名扬都城,又何必明知故问。”
云灼道:“那便直说,他为何威胁你?你何时杀死他的?有人目击吗?”
云灼问得平静,但问题紧锣密鼓,流萤方才面对天冬时的平心静气又被渐渐消退,错以为他敌意甚重。
天冬感到心累,在救命之恩和归属之地来回转圜,她小声道:“也不必问得这般详细吧……”
云灼道:“不问清楚,怎么包庇。”
“什么?”星临疑问出声。
云灼的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泼了星临一头雾水。
流萤面上也有一闪而过的疑惑,她的目光转到天冬面上,想寻求解答,只见天冬一阵猛点头。
流萤一愣,沉默许久,终是轻叹出一口气。
按说被富商迎娶回门,是烟花女子的最佳归属,但流萤不同,她的心之归属不在于深宅院邸。因而流萤屡次拒绝唐元白。他多次纠缠未果,大概也是知晓这女子心有所系,派出家仆全天跟踪寻查,终是发现了她藏在王宫附近的秘密。这下可好,把柄在手,把强装出来的温情模样也冲淡了不少。所以,夜晚画舫,出口言辞激烈,出手伤人,流萤本就不堪其扰,在唐元白洋洋自得将把柄说出口时,流萤的一时冲动便要了富商的命——
——尸体抛入江水,顺流至江岸,星临成了首先被怀疑的人;头颅扔至王宫坟坑,坑底的白骨上印着血,又将线索指回了画舫。
“婆婆这种情况……在这寻沧旧都,偃人会被怎样对待,各位都心知肚明,我只得将她藏到这种没有人敢踏足的地方,待几日后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将她接过去。”流萤道,“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星临不解。
流萤看向他,“什么为什么?”
对视之间,星临眸底的疑惑很冰冷,“为什么会被一个偃人掣肘到这种程度?如果没有她,姑娘也不会被逼到这步田地不是吗?”
这话传到在场几人的耳朵中,效果卓然。
天冬讶然回头看向他,云灼看他的眼神像看个废话篓子,只有那偃人婆婆还十分淡然,为满脸难以置信的流萤用手指梳理发丝。
星临擡手接住一个向他袭来的石枕。
流萤收回手,面色不善,“如果是你的父母被疫病残害至此,你就理所当然地,将他们弃之不顾吗?”
星临抓着无关紧要的细节不放,“可你叫她‘婆婆’,她并不是你的母亲。”
流萤从未见过生母,十三岁被生父卖进青楼,活到现在,受到的唯一照拂就是在凝香苑的后厨。婆婆会偷偷为她开小灶,有时就是夜半的一碗羹汤,支撑着她茍延残喘至今。
五年前,烈虹还未震惊世人之时,流萤是寻沧都城中第一批染上怪病的人,老鸨二话不说将她驱逐,婆婆追出来,将她从那条满是尘土的石板路上扶起,不分昼夜,不辞辛劳,照顾染病的她。
“她就等同于我的母亲。”流萤看向星临的神色很冷。
流萤握着偃人婆婆的手已然指尖发白,没有人叫痛。
星临视线落在流萤隐约泛红的眼眶,“你怎么知道,她愿意这样活着呢?究竟是她想要活着,还是你紧抓她不放,不想失去她?”
天冬忙道:“星临!”
“那这位小公子觉得怎样做合适?”流萤出口的声音变了个调,变得讥诮起来,“让我送她早日解脱?”
星临并非蓄意激怒流萤,他只是单纯地在问询。
他想要探索清楚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或许是含糊的情感,或许是似是而非的渴求与欲望。他清楚此刻应该闭嘴,但好奇心压过了伪装性,直接导致面前的人类错觉他在不屑。
“我没有那个意思,”星临直视着流萤,“抱歉。”
“流萤姑娘,”云灼将折扇置回腰间,步至榻边,将那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老婆婆扶起,“先前多有得罪,日沉阁别的不多,空房充足,你若是愿意,就暂且住下,避一阵子风头,如何?”
星临垂着脑袋,“那我呢?”
云灼看他一眼,“你先随我去趟收容司,把停在那里的唐元白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