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霜晶(1 / 2)
第57章 霜晶
星临踩着叶述安的脚步,穿越这片花草坟墓。他多看了几眼其中一座墓碑上的刻字,那是一个叫云回的人坟墓,墓碑上的字笔锋转回钝涩,比起字迹,更像石头上的伤痕。边角处,立碑人的名被掩在更深的花草丛中,星临匆匆路过,难以窥见。
一路走着,土壤湿润松软,忽然,他脚底传来一阵硌痛。
星临低头,随手将齐腰深的草一拨,只见花草摇曳的深处,几颗拳头大的霜白晶石在他脚边,草木蒸出的水汽凝几滴在上面,几点湿痕像是点燃了内部一丛灰色火焰,在掩映阴影中微微闪光。
他脚下不停,扫视四周草丛,发现被这奇怪晶石硌到脚并不是偶然事件,整片花草坟茔中,四处散落着这种霜白色晶石,只不过匿在同样颜色的花丛中,不为外人所觉。
他正对这奇异的晶石产生一星半点的好奇,便在花草的最尽头,看见他的好奇在那里尽情簇拥。那处的霜白花朵盛开得格外肆意,团团拥着一处白石修葺成的洞口,顺着洞口望进去,是同样的茫茫霜白,叶述安最终就是在那里驻足,稍一停顿,便踏了进去。
星临跟着那道青色身影一步不落,石阶向下延伸,通道墙壁尽是霜白晶石,如同在一片草木中挖出了个晶石洞,越往深处去,越是白茫,单一的色调仿佛已经将人的色觉夺取。
他们在那条晶莹好看但冰冷单调的通道中走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抵达一处冰雕玉琢般的洞天——白色的石凳桌椅,霜白晶石镂出的床榻,简单寡淡而无聊。
云灼被放到那张晶石镂出的石塌上,一袭白衣完美地融进这方天地,宛若本该归属于此的玉石器物。
这融合感过于严丝合缝,甚至使得星临一阵不适,他总感觉云灼此刻更不像个活人了。
他开口问道:“他这样就没事了吗?”
声音一出,在这白色洞天中显得格外突兀,尾音撞到墙壁又次次回响在耳畔。
叶述安将视线从云灼面上移开,“这不是他伤得最重的一次。只要他能撑着清醒地入谷,就不会有事。”
“因为这些晶石?”星临走在通道时,指尖触及墙壁,物质成分检测分析仍是未知问号。
“这石头叫水透玉,是云归谷特有,本也只能滋养滋养体魄,疗效甚微,虽说聊胜于无,但也得经年累月地在这里耗时间。他第一回 伤重时,烈虹反噬无人可医,他便说想回云归谷,我就带他回来,把他安置在这个他以前常呆的地方。”
叶述安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松弛使他脊背微弯,咬字与表述仍旧耐心而清晰。
“说实话,那时候我和他都知道,也就是在这儿等死了,了却与族人共眠一处的心愿罢了。谁知他竟渐渐痊愈起来。遍寻不到缘由,只能归咎于这些晶石,后来几次也证明了,它们确实能疗愈云灼遭到的烈虹反噬。”
星临暂且不想去探寻这个世界中无法解释的法则,他说话是不加掩盖的目的性明显,“烈虹反噬能疗愈,那他受的那些外伤呢?也能疗愈吗?”
“你不知道吗?”叶述安闻言,些许诧异,“虹使的恢复能力比常人强出不少,只要不是致命伤,能自行较快恢复。”
“能一击毙命不是件容易事,大多数虹使的死,是因为过度使用烈虹。”叶述安认真道,“所以你也要小心些。”
叶述安有着一把温柔的好嗓音,平心静气地说话时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星临读着云灼渐趋稳定的生理指标,竟也就在叶述安的耐心解释中驱离了自己内心陌生的恐慌。
“多谢,叶公子待人可真好,”星临发自内心道,“可惜身上疑点太多了。”
叶述安一愣,没跟上星临陡然一转的话锋。
“是你吗?”星临一脸乖巧,嘴上继续语焉不详,袖中流星镖不知何时已经滑入指间。
叶述安凝眉,“你话能否说明白些?”
“好,我便说得明白。自残沙城至鹿渊,我们为的什么,去往哪里,除日沉阁之外,只有你知道。”星临思及这份委托的结局便杀意倒灌,表面却仍是与情绪隔绝的模样,“你人在残沙城,告诉危恒几句话岂不容易?所以,暴露我们踪迹的那个人,是你吗?叶公子。”
一席不加掩饰的直白质疑,把叶述安钉在原地。
他定定地看着星临,所有的不可置信与百口莫辩,都化成一层温文尔雅的冷峻,复住他整个人。
“说起来,你才是那个另有目的之人吧。”叶述安把残酷的揭露也讲得温柔,“我和云灼之间,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星临隐隐约约猜测到那句话应该是种伤害,但他对此钝感,只感觉那层隔阂感又来包裹他,但他清楚客观地认识到,叶述安说的是事实,所以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推论。
星临道:“我原本对此毫无头绪,也本从不怀疑叶公子你,只是我在那围剿的追兵中,望见一张熟悉面孔,便不得不多想。”
叶述安:“熟悉面孔?”
星临:“是。我与那人在寻沧旧都的收容司有过一面之缘,他现在本该仍被囚在收容司,却成了残沙追兵的其中一员。”
叶述安闻言一愣,随即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究竟怎么解释?”星临看着那张表情变幻的温和面孔,拟着和善的语气问道。
狱友本该关在那地下牢狱中,收容司远在寻沧旧都,而叶述安又恰好是其司主,星临对他的怀疑自地下血战时便深种心底,只是一路紧急,云灼危在旦夕还需叶述安的帮助,要怀疑也不是恰当时机。
此时,救治云灼的方法已知,而星临得益于被大量血液入体反复灼沸,高热退去,机体正常运转,流转着丰沛能量。卸磨杀驴虽说无情,但这对星临来说并无任何心理负担,感恩还没学会,良心从来没有,再说疑点太多,他着实不知这儒雅面孔下究竟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