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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夜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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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准的是怪物离群索居,性情古怪,与众不同而无法自证清白。

纵使嗅觉敏锐,察觉危险逐渐四伏,也不会逃走,因为它早已被一条隐形而柔软的链子拴住。

星临听着叶述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杀意滔天,流星镖半滑出袖,力道蛰伏,却强行刹住,“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这么害怕真相暴露,直接杀了我不好吗?”

叶述安道:“云灼他在乎你,我已经不能再杀你了。”

星临若是击杀叶述安,则无法实现云灼的心愿,叶述安虽不知云灼另一隐秘心愿,但他足够了解云灼,他不能击杀挚友心之所向。

两人本早已拔剑相抵,敌意蛰伏之时却发现彼此交锋之间被一片霜白颜色阻隔,使得他们自愿调转兵刃,走了更曲折的路。

叶述安看着星临,和颜悦色:“你今天把我踩进泥里,明天我将你捧成神明,让世人敬你畏你,将以德报怨做到最巅峰,你看如何?”

星临漠然将流星镖推回袖中,“我再说一遍。收手吧,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哥替你死一死。”

叶述安曾领略那些过分精巧的天真烂漫,亦或恰如其分的慌张不安,但褪去取悦人类的底色,星临露出的本质,常常残忍得惊人。

叶述安终于沉了笑,“该收手的是你。星临,你懂什么?是,你确实了不得,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痕迹,然而人心幽微,你也能看得透吗?”

星临负手站在雨中,自苍穹倾洒而下的凉意遍染他的单薄肩头,黑衣湿透贴出骨骼血肉的走向,如同一击即毁的易碎品。

“有些事就该永远烂在过去。你却傲慢自负至此,一知半解就敢刨根问底,为实现一时的冲动就头也不回地往前凑,你自己看得清前路吗?你就不怕牵起脉络,结果发现像这具偃人尸体一样,一丝泡白的颜色,拽起来发现连血带肉一片模糊?”

“你既不愿杀我,而我又比你懂太多人心复杂,你恐怕赢不过我,趁早收手为好。”

叶述安一身雨水沉重,他缓慢解开树干上的缰绳,跨上马时还侧目看着星临头顶的发旋。

“不然这样下去,最后只会害人害己,那时你会后悔的。”

星临神色倦恹地看他一眼,“叶公子可真能说啊。”

叶述安离开时,马蹄溅起一连串泥浆,墨蓝与黄褐搅混着泼进草丛中,浑浊的斑斓匿在夜色中。

夜雨深林里只剩星临一人静立。

他看着青色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面无表情地走出几步,忽地一脚,将那泥里的青伞踹飞出去。

镇前驿站。

房间小而陈设简陋,云灼剪断分岔的烛心,以维持明亮的烛光,此时,听见屋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于院中急停。

随后敲门声响起。

开门时雨声嘈杂,马就那么被随意在雨中淋着,星临站在门前,垂头丧气得像是被暴雨淋蔫了的狗尾巴草,茸茸的毛都萎了。

“你怎么了?浑身湿透,不是给你伞了吗?”云灼凝眉道。

星临擡起头来,“叶述安打我。”

“……”云灼知道,若是星临和叶述安真打起来,星临决计吃不了亏,叶述安此刻肯定形貌更狼狈。

虽是一记恶人先告状,但气红的双眼被雨淋湿,看起来倒也委屈得很唬人。

实际上星临内心也确实颓丧,一场夜雨林中对峙,他第一次有了束手束脚、无处施展的无力感,他顺从地被云灼捞入怀中,沾水的侧脸挨着云灼的肩。

“冷吗?”云灼问。

“不冷。”星临答。

云灼:“就这么讨厌他吗?”

星临:“不讨厌,叶公子其实是个好人。”

云灼:“说实话。”

星临:“叶公子真是个好人。”

第二次重复的时候是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星临被塞进浴桶,像模像样地沐浴完出来后,整个人身上的暴雨凉意尽除,然而人热气腾腾了,还是蔫头耷脑。

云灼衣装齐整地坐在窗边,正翻着一本不知从哪找出来的诗集打发时间,烛焰的光芒有着温暖的色泽,跳跃在他低垂的眉眼,映得他轮廓柔和。

窗外野风撕掠,一盏灯下,一人自成一天地。

星临本就在不断反刍夜林中叶述安的那番话,现在又目睹这一幕,说没有片刻动摇,是假的。

如果可以,他太想要和云灼一起一直走在追寻真相的路上,而永远不到达真相。

那是未知的谜底,星临本无所畏惧,此刻却开始担忧起来。

“你自回来便一直心事重重,现在又傻站了半天,”云灼翻过一页,没擡头,“究竟是怎么了?”

“饿了。”星临想也不想。

云灼推过一个青花瓷碟到桌子边缘,星临一看,里面是桃子蜜饯,还剩半盘。

“你吃剩的?”星临捏起一颗,话音刚落,察觉云灼情绪起伏,“别生气啊,我不嫌弃的。”

“给你留的。”云灼手中诗集又被翻过一页,力度不小。

随即他觉得唇上一凉,浓郁桃香又萦绕鼻尖。

星临捏了颗蜜饯抵在云灼唇边,他手指上的伤口已经修复如初,“别生气,我还有事想问你,一颗蜜饯一个问题,可以吗?”

机器人借花献佛来实践奖励机制,云灼张口吞进蜜饯时在指尖也刻意留下齿痕,星临反射性缩手显得很是没面子。

“要问什么。”云灼好整以暇道。

星临手指半拢,将叶述安的话语复述,“如果……我现在看不清前路,还要贸然向前走吗?”

“看不清前路就要裹足不前了吗?”云灼心觉不对,这种话不像是星临会问的,“想做到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做不到的,那便至死方休。这不是你说的吗?”

为何现在开始犹疑不定了?

星临盯着云灼眼下那道浅淡的印痕,“可若是一丝脉络牵起一片血肉模糊,最后的结果,是你不想要的呢?”

“不走走看怎么知道是否想要。”云灼将诗集合上,“况且有你的前路,再糟还能糟到哪里去。”

灯下倏地陷入静默,对话停顿得诡异。

片刻,云灼擡眼看,见星临正一只手撑着额头,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见他的肩头在轻微颤动。

他起身一步绕过桌子,扣住星临的手腕拉开,见一张脸憋得有些红。

“……你笑什么?”云灼捏紧星临。

星临强自压着笑意的样子十分欠揍,“我也不知道,就是忍不住想笑……可能是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着,他彻底笑弯了眼。

云灼道:“不准笑。”

“哈哈哈哈,遵命。”星临忽然正色,“不准笑,那准我吻你吗?”

云灼扣住星临的手一僵。

这人忽然问得好认真,无机质的精巧感占据上风,星临满心满眼只一人时,总浮现出一种独特的虔诚。

不知道为什么,反复咀嚼云灼那句话时,星临就是开心得想笑,开心得想要吻云灼,想再看一次云灼情绪叠加后的沉溺模样。

叶述安或许说得没错,他连爱恨都参不透,遑论复杂人心,可这世上又有几人参得透爱恨与人心呢?

他目标明确,摒除困惑,要的只是实现云灼的心愿。

烛火烧破夜幕的一个角落,吻如愿以偿落下时,蔓延到了耳根,星临还是边笑边缩着躲来躲去。

终是忍无可忍,一场夜雨以星临被捶了满头包为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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