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2 / 2）
“咔嚓”—
她不自觉摁下拍摄键，定格下那股耀眼的光束半遮住他脸颊的一幕。
是当年在梨园让人熟悉又疯狂心动的一幕。
举着手机的手慢慢往下移，似剧场拉开帷幕，故人的面庞、身影逐渐显现在眼前。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外叠无袖黑色毛衣，下身是一件黑色直筒裤，和记忆中的学生模样差别不大。
那个盛夏的少年，今又在眼前。
夕阳炼梧桐，人亦更成熟。
纵然过去了多年，见到他的那一刻，微弱的心跳记忆还是瞬间推开了岁月压下的沉重积石，欣喜爆发式抢先涌出，占据情绪控制区。
“天啊，是他啊！这不是梦吧！有生之年居然能再遇见他！”
“要……要打招呼吗？毕竟是他哎！都好久没见了！”
快十年没有相见了，他居然真的在南杭！
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居然重逢了！
十年这个数字蹦出来的时候，她的大脑又开始混战，那晚的想法再次涌入脑海。
“可已经近十年没有相见了，他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了，再不济也该有女朋友了吧。假如他已经遇到了良人，那就应该识相点，赶紧转头走开，别上赶着戳自己心窝，难不成真就自荐去给他和他夫人当家政？”
“怎么打招呼呢？hello，老同学，你招家政不，或者家庭幼师？申念希，你醒醒吧！”
“当初是自己主动断开的联系，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推走。一直放不下人的也是自己，他从来都是自己主观臆断的受害者。如今重逢，就算他仍然孤身一人，自己还有资格去打扰他吗？”
一系列假设闪过脑海，不停地拷问着她。
思索间，扬意已经迎面向她走来，目光明确，锁定在她身上。申念希心里慌乱，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如今这情形，扭头就走未免太过刻意，哪有人下了车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往回走的？那不是路痴吗？对！自己就是路痴！”
“不对！这明明就更像心虚的表现！那不是直接把逃兵俩字贴身上了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往前走，假装没看到，没认出，这么多年没见了，忘记名字都是很正常的好不好！对！就这么办！”
申念希内心各种声音咆哮着，突然心一横，低着头径直往前方快步走。擦肩而过的一瞬，扬意转过身喊住她。
“申！念！希！”
他的声音沉闷如雷，掷地有声，像是逃犯被提堂公审时，威严肃穆的刑狱官发出的一声呵斥。
“啊？！”申念希浑身一凛，眼睛放大，脚步立刻顿住，错愕不知所为。
扬意往后退了两步，站到她面前，申念希的头低的更狠了。
“你这是假装不认识我了，是吗？老同学。”他的声音变得温和，却听着有些嘲讽。
申念希双腿软成了棉花，缓缓擡起头，顶着一张僵硬的脸假笑。
“啊？？你是……扬意吧，巧啊！好多年不见了啊，一点没变啊……”被抓包后，申念希说话的语气逐渐减弱，甚至带着些颤音。
扬意微昂着头，缓缓挑起左眉，眼睛盯着申念希，像是在质问：“一点没变？那你没认出来我？”
——也就九年零3个月没见，六年零10个月没聊天，当年半小时不到就能背熟离骚的申念希，现在记性这么差了？
“我……我……”
申念希秒切尴尬脸，顿时卡住，话仿佛烙铁烫嘴般在嘴边打轱辘，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
扬意就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位耐心等待犯人呈上证据的判官。
过了一会，她灵光乍现，又接着道：“啊！我的意思是好多年没见了，你变化好大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这不是时隔多年，他乡遇故人，你看激动地我都说错话了，你变帅了哈。”
他哧笑一声，脸色依旧难看，有些阴阳怪气，“是吗？你居然还记得我多年前的样子。见到你我也挺激动的。没想到会在南杭遇到你，真巧！你倒是变化不大，离老远我就认出你了。别来无恙，一切安好？”
“嗯，挺……额……一切都好。”
“你现在是在南杭工作？”
申念希浅呼了一口气，内心平复了不少，笑比不笑好。
“是啊。你……也在南杭？”
“嗯。”
空气开始安静，两个人干站着对望，一秒、两秒、三秒……
“啊那个……你是住在这附近还是来这边逛逛？”申念希打破了这份沉寂。
“下班了，来这边逛逛。”
空气又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
申念希急的要哭了，这怎么面对他呀！一点准备都没有！好尴尬啊！
她拳头紧握，眼睛瞟向四周，内心呼喊了一万遍：“小满，救我！快来救我！我快守不住了！”
看着她这六神无主、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样子，扬意收了收脸色，微微俯身，语气关切地问：“怎么了，不太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逢换季了，最近没发烧吧？”
他突然凑近，申念希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急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那不是一点的烫，这个温度，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比熟透了的红富士苹果还红。
她心里暗暗地骂了句：“怎么了？怎么了？居然还好意思问，不都是你害的！跟阎王审小鬼似的。不行，要赶紧结束这一切！”
“不是，没有发烧。脸红可能是……是这个天空照的。你看，这个……这个夕阳多美啊！”她语气温吞，手胡乱往天上指了指。
晚霞将春日媚成一色，一景一物都仿佛是从诗经里逃出来的一般。
但，日日都可赏此景，不必急在这一时。
扬意擡头看了一眼天空，又很快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哦，这样啊。”
“额，那个，我还有点事，我得回去了，有空再聊。你在这附近慢慢逛？”
没等他回答，申念希就一个大步跨过去，绕到他身后，脚步飞快，大步流星往前走。快到国风馆的时候，她才逐渐放缓脚步，松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