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5(1 / 2)
Chapter 85
话虽然是那样说,祝正清却压根没有那么做。他虽跟祝在不亲近,却也是她父亲,多多少少熟知她的性格。
在她心里,他已经那样讨厌了,怎么还会给她安排相亲自讨苦吃。只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提醒下杜筠心。
夜深了,祝正清却出奇的睡不着,干脆打开床头夜灯坐了起来。空荡荡的房间,有种接近死亡的冷。他披了件外套下床。
旁边就是书桌,零散摆着两本书,抽屉里压着一张照片。祝正清拿起来。
秦宛是尖尖的瓜子脸,笑起来十分恬静,眉眼清秀,祝在跟祝好都有几分像她。
为了避免睹物思人,这张照片在抽屉里压了很多年,祝正清想她的时候就会拿起来看看。
以前他觉得死亡不是一件什么稀奇事,只是顺应生命的规律,自然而然地走向程序的终点。
后来发现,死的人生命终结了,活着的人永远都终结不了。
她停留在三十九岁,而他半生都活在愧疚中。
每一次呼吸,都无异于偷窃得来。
闲时他常想,生病时他多花点时间,结婚前他选择一份轻松工作,或者不曾与她认识——结局一定不一样。
她会生活得极其幸福,顾家的丈夫,听话的孩子,静好的岁月。
只不过参与她残酷结局的是他。
生活是客观存在,无法主观幻想。
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为国争光、得了无数成就的祝正清。但没人知道,今天的他是秦宛一手成就的。
没有秦宛,就没有祝正清。
不论做什么事,错的或者是对的,她总能支持他。他在海上做前行的船,她便是宽阔的波,是一望无际的天际白,总能接受他生命以外的意外。
生平她爱看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她离世多年,抽空的时候他也便戴上眼镜一字一字地看。对着灯下来回翻,书页都卷了毛边。
总有些奇怪的问题从她心里冒尖,久而久之因为是她,也变得不怎么奇怪。她爱问一些假设,假设人类有天灭亡,假设世界被海啸淹没。
假设她生命走到尽头,他是否也会学弗兰肯斯坦一样复活她。
当时他没有回答,现在他才敢回答。
人类和她之间,她会选择人类,他跟她目标一致,心意相通。他们不是夫妻,而是知己。
指尖摩挲照片,秦宛的脸在记忆里越来越明晰。擦掉眼角滚烫的泪,祝正清将照片放回原处,盖住了底下放着一封信。
那封信被他拆开过,却不曾被他送出去。
苍白的月光下,祝正清套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影绰绰地消失在夜色浓郁里。
祝好年纪不大,生日会便多少成了大人的乐趣。
本想只是给她体验一下生日的仪式感,杜筠心却杂七杂八买了很多东西。
老一辈的就是喜欢热闹,杨妈也不例外。两人大清早就商量着待会儿哪里放点气球,桌布还得换成蕾丝的。
祝在懒得参与这个,本想趁机躺一天,中午骆元棋来了个电话,把她从睡梦中拉醒。
她迷迷糊糊地接听电话,嗓音沙哑:“喂?”
“还在睡觉?”电话那边带着笑意提醒,“祝在,现在都快下午了哦。”
“天太热了,就睡得久了点。”
祝在翻了个身,发会儿呆,听见电话那头隐隐传来阿莫斯的声音,尖叫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清醒了点,问他:“阿莫斯还没走?”
“没呢。他倒是很享受在这边的生活。”说着骆元棋话音一停,转而低低笑着,“他现在帮我妈杀鸡呢,你有听到吗?叫声都快赶得上鸡了。”
祝在被他逗得也笑起来,“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待会儿我就回鹭城,这不是问问你在家吗?”
自冰岛离开后,骆元棋本打算落地鹭城,但曹淑娇一直待在西洲不曾回来,他心里担心,便带着阿莫斯一同去接她。果然不出他所料,曹淑娇又跟骆辉和好了。
这种戏剧性的场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得他数不清。这次骆元棋尤其惊讶,惊讶她竟然连丈夫出轨都能容忍。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她生命中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一个以后会有自己生活的独立个体,会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吗?这份爱来得排山倒海,他透不过气。
“问我在家干嘛,不会是让我给阿莫斯当导游吧?”
“哪有,是去给祝好过生日,我跟阿莫斯都给她准备了礼物。”
电话是中午打的,人是下午到的。在来之前,祝在被迫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打扫了一遍。
杨妈的原话:“要来客人,那你还不赶紧打扫,你房间、你爸房间都得扫。”
除了在吃冷的这件事上祝在会偷偷忤逆一下杨妈,其他事情她基本不反抗。她拿着扫把进房间的时候,祝好也屁颠屁颠跑过来了。
小手拿过祝在手里的扫把,祝好兴奋地望着她:“麻麻,宝宝帮你!”
“这里脏哦。”
“宝宝不怕。”
祝在不放心她拿着根长杆扫把,还是找了块干净的帕子给她。
“你拿这个帮妈妈擦擦小桌子就好了,可以吗宝宝?”
“嗯!”
小家伙很乖,也不去干别的,就爱小步小步跟在她边上。祝在牵着她的手,看她认真地帮祝正清擦床头柜,忍不住失笑。
“嘶啦——”
突然的脆响,祝在顿感不妙,擡头看,祝好正拿着一本撕烂的书,刚才给她的小帕子早扔地上了。
四目相对,祝好感受到浓重火药味,瑟缩一下,怯生生地把手里的书扔地上。
“麻麻……”
祝在没说话,冷着脸走过去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这是本叫做《Frae》的英文小说,书页老旧,被翻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即便祝在没有刻意注意它,片刻前余光里也曾掠过它的影子,它理应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能被翻阅成这副模样,这本书一定对祝正清来说有着重要意义。
祝在压抑住心里的怒气,冷声问祝好:“为什么要撕书?”
眨眨眼睛,她就是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有些松动。
对于世界的一切,她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概念,但至少从祝在的表情和声音上可以感知到,自己刚才的行为让她生气了。
“不说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