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朝(2 / 2)
宋淮舟鼓舞地拍了拍容安夷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从富春楼回到安王府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了。自从宋淮舟升官做了从二品的殿前都指挥使,安王对这个向来忽视惯了的幼子忽然多了几分重视。
宋淮舟回到院子里随意用了顿饭,江流就走了进来回禀道:“公子,王爷派人来请你去一趟正厅。”
宋淮舟不甚在意地问道:“可知道他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江流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宋淮舟沉默片刻,才起身朝正厅走去。说起来他回京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可与这位父王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从小到大,他并不喜欢父王,正如父王不喜欢他那样,父子俩总是很少见面。母妃死后,他是被一个嬷嬷养大的,后来那个老嬷嬷也死了,他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侯府生存。
小的时候他非常瘦弱,总是被宋淮民和宋淮声欺负。后来十岁那年外祖父送了江流和江宴到他身边来,又派了一个退伍的副将教授他武艺,他的境况才好起来。
王妃孙氏对他并不好,但他从不在意,因为那不是他的母亲,自然不会对他好。可安王宋文远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在母妃过世后对自己不闻不问,没有尽到过一丝做父亲的责任。
起初他怨过恨过,可后来他渐渐漠然了。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不配叫他记恨。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庶子,一步步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辛苦,宋文远是不会知道的。
脑中千回百转,面上却如海般沉静。宋淮舟带着江流快步走入了正厅,安王和王妃正端坐在上首。
“父王、王妃。”宋淮舟拱手拜了拜,语气冷淡地问候一声。安王面色一沉,训斥道:“为何不叫母妃?你眼里可还有你母亲?”
宋淮舟冷笑一声,疏离地回道:“父王忘了吗?我母亲早就死了。王妃身体康健,想必是不想与死人相提并论的。”
“你这个逆子……看我不打死你……”安王气得跳脚,怒火攻心地破口大骂,忍不住就想跳起来揍他一顿。
“父王省省力气吧,我明日还要入宫护驾,若是受了伤,陛下跟前不好交代。”宋淮舟如今已经有了一番地位,自然不会再畏惧安王。
“你这个逆子,如今做了指挥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就是打死你,陛下也不会说什么。”安王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就朝宋淮舟砸去。
茶杯砸到了宋淮舟胸前,滚烫的茶水尽数淋在他身上,墨色的茶渍污了他的蓝色锦袍,他却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冰冷锐利。
“王爷……”王妃孙氏目光阴暗、冷淡地开口制止道:“别忘了正事。”
安王被王妃提醒了之后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冷哼一声掀了袍子坐了回去。“你年纪也不小了,陛下今日问起你的婚事,依我和你母妃的意思,你也该成亲了。那宁国公府的穆时安与你是同窗,如今也定下了婚事,你也不该再拖下去了。”
宋淮舟漠不关心地站着,心里嘲讽地冷笑一声。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事?如今不过是看着他在陛下跟前得了重视,想要趁机用婚事拿捏他罢了。
“我明日还有事,父王有话就直说吧。”宋淮舟冷眼看着,等着看他们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被一眼看穿的安王不禁恼羞成怒,正要发火,却被王妃制止了。迎着王妃的视线,安王暂时克制住怒火,急躁地说道:“你如今到了年纪,也别说我们做父母的不关心你。你母妃孙家的二姑娘如今正待字闺中,与你正好相配。”
宋淮舟沉默不语地凝望着安王,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安王被他锐利的视线看地不甚自在,清了下嗓子,说道:“明日孙二姑娘会来府上小住几日,你下值后回来与她见一面,若是没什么问题,也好早点将婚事定下来。”
宋淮舟闻言,冷嗤一声,拱手告辞,退了出去。安王见他并未反对,总算松了口气。
回到沉香院,宋淮舟沐浴更衣后就沉默地坐在了书房里。江宴在一旁为他整理书册。参军的这一年,宋淮舟也时常秉烛夜读。
江流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担忧地说道:“王妃娘家未嫁的那位二姑娘并非孙大人的嫡女,听说生母是个外室,如今都十七了,孙夫人向来不喜欢她,也有意搓磨着,可孙大人格外疼爱这个女儿,一般的人家他瞧不上,可京都有名望的人家又怎么会娶个外室生的庶女?这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见宋淮舟神色自若,没有半分恼怒,江流才继续说道:“这个二姑娘虽然是个庶女,但也不是个任人揉搓的,从前也来王府住过,听说王妃喜欢她要多过那孙大姑娘。”
“你怎么知道的?”江宴疑惑地望着江流,两人同在王府多年,许多事情自己一无所知,江流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知道。
江流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忘了我在府中人缘有多好啦?小爷我可是千里眼顺风耳。”他生地面善,为人又会来事,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军中,都交际甚广。
“王妃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那孙二姑娘绝不是个好的。公子还是想个办法推了吧。”江流望着不动声色的宋淮舟,有些忧虑地劝说道。
“王妃打地什么如意算盘我心中有数,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明日你先去西山行宫和徐昶汇合,江宴随我入宫。”宋淮舟胸有成竹地合上书册,安排好明日的行程后,才回到卧房里休息。
今夜月明星稀,月色格外明亮。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却想起去年的上元夜,灯火通明,嘉定河畔沈清欢对着漂浮的河灯嫣然一笑的模样。
那笑容比星辰还要璀璨,以后却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