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帝后（2 / 2）
“沈妙容，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如此冷待朕吗？”身为帝王，宋煜有他自己的傲气，为了沈妙容，他已经多次退让，可眼下看来，倒是他的宽容让沈妙容越发目中无人了。
沈妙容不惊不惧地直视着他，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做不来曲意逢迎的那一套，陛下若是想要找个温柔贤淑的，不如去惠妃那。哦，我倒忘了，陛下如今已经不爱去惠妃那了，后宫空虚，陛下也该纳些新人进来了。”
听着沈妙容的话，宋煜越发恼火，他大步流星地逼近沈妙容，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说道：“沈妙容，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煜的质问让沈妙容愣住了，她眼眶发红地望着他，冰冷的嗓音里有一丝哀切和悲愤。“陛下那般设计陷害我的兄长，难道我便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听着她悲切的反问，宋煜心中一窒，眼神却有些闪躲。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可为了稳固江山，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兄长，可我已经和你父亲说过，将来大齐的江山会交给我们的孩子，这天下也有你们沈家的一半。”
听着他略显焦躁的解释，沈妙容却悲伤地流下泪来。她不是爱慕权势地位的人，也从没想过要将天下攥进手中。坐这个皇后之位，也是因为不忍让父母忧虑，不忍沈家败落无依。
她从没想过要牺牲兄长来成全自己，她想守护沈家的安宁，可最后却要让兄长做她孩子的垫脚石，若那未来的尊荣是以沈家的败落来交换，她宁愿不要。
可从始至终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想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没有她，宋煜也迟早会对沈家下手，他忌惮沈家在凉州的威信和权势，忌惮沈家未来会仗着太子外家的身份只手遮天，可那是她的家人啊！是从小宠她爱她的家人啊！
她不愿背负这一切，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背负这一切。可宋煜将她架到这一步，她竟毫无退路。
宋煜望着沈妙容泪流满面的模样，满腔的怒火不觉间已经消散。他怜惜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温声说道：“妙容，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沈妙容满心苦涩，她无声地流着泪，眼泪多到宋煜怎么擦都擦不完。宋煜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妙容，你兄长不会委屈太久的，等将来我们的孩子继承了大统，他便会回来了。我欠你们沈家的，将来便都由他来替我还吧！”
看着眼前宋煜温柔的眉眼，沈妙容仿佛又看到大婚的那一夜。她又是紧张又是惶惑，是他温柔地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用害怕，今后他会护着她宠着她。
他的确做到了，在他的庇护下，没有人敢欺负她，就连跋扈的康贵妃也不曾欺她分毫。除了设计她兄长，他没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
“我兄长真的能回来吗？”沈妙容泪眼婆娑地望着宋煜。宋煜郑重地点了点头：“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有了他的承诺，沈妙容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宋煜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柔声细语地说道：“妙容，大婚那日朕说过，这辈子都会护着你，朕是天子，绝不会食言。欠你的，朕会用一生来还。”
烛光轻曳，沈妙容眼眶泛红，望着宋煜深情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他是天子，也是他的夫君。他这般筹谋是为他的江山社稷，也是他作为帝王的手段。
她是依附于他的女子，她不能对他有过多的要求。虽然不能立刻就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可余生漫漫，为了沈家，她不能被他厌弃。
有这一份愧疚在，他就不会再对沈家如何。如母亲那日所说，要想长久地护住沈家，她必须要生下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太子。
想通了这一层，沈妙容含着哭音颤颤巍巍地望着宋煜说道：“陛下，你真的会一辈子都护着我吗？”
她哭的像只孱弱的猫，红肿的眼眶闪着晶莹的泪，惹人生怜。宋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喃道：“会，朕会一辈子护着你。”
大婚那日，看着她的忐忑和娇怯，宋煜握住她湿润的手，做出了一辈子的承诺。而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也的确信守了承诺，用自己的方式，给了她皇后的尊荣和安宁。
隆庆四年，皇后沈妙容诞下皇子宋景，满月之日，明帝便写下圣旨封宋景为太子。明帝在位三十一年，膝下共有四子，其中三子皆出自沈皇后腹中。
隆庆三十一年，年逾五十的明帝禅位于太子宋景，宋景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召回远在漳州的舅父沈怀。
沈怀携家带口回京的那一日，沈妙容在行宫召见了他。兄妹二人分别三十年，再见时已经两鬓斑白，恍若隔世。
沈妙容看着依偎在沈怀身侧的妇人，眼中满是惊愕。原来沈怀身边的妇人不是旁人，竟是当日受宋煜指使诬陷背叛了沈怀的雁回。
雁回神色尴尬地向沈妙容屈膝行礼，沈怀却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起身。“都过去了，你不必自责……”
看着兄长对雁回的维护，沈妙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释然地笑道：“是啊，都过去了，我和兄长都老了……”
沈怀回首看着沈妙容斑白的双鬓，唇边也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三十年了，放不下的也早就放下了。他是沈家的儿子，即便不甘也还是妥协了。
起初只是为了维护那时已经怀了他骨肉的雁回不得不认罪，后来收到父亲的信，明白了陛下的意图。为了妹妹的后位，为了沈家的百年大计，牺牲他一人，这笔交易里占便宜的是他们沈家。
漳州的岁月虽然苦闷，可两个儿子都很争气，女儿也乖巧可爱。如今他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前尘往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沈妙容与沈怀相视一笑，外头春风拂面，相隔半生，他们此刻也已经圆满。人生啊，总是喜忧参半有得有失。他们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往后儿孙满堂，就都是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