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谎言家(二十四)(2 / 2)
又是一片岑寂。
空气像被另一种无形的压力给挤在一起,艰难地在教室里流动着。
“祁哥不是在开玩笑吧?”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再小的声音也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祁缘笑眯眯地看向他:“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下彻底没人吱声了。
许久,底下不知道谁小声地说了句:“啊这……”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班炸锅。
“卧槽卧槽不是吧?不是吧?我没出现幻觉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虽然可以确定不是在做梦,但我真的觉得好~梦~幻~啊~”
“苍天呐!还有没有人性呐!我们是学生不是畜生呐!”
“上回谁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这能叫三把火?这他妈是火焰山吧?”
“王校长当了二十年都不敢这么干,这姓张的才来两天就敢这样,挺牛逼啊。”
“停、停、停!”祁缘敲敲桌子,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知道你们不服,我也觉得这些内容不太合理,先忍耐一下,过两天估计就有人反映了。”
他扫过底下每一张脸,个个欲哭无泪。
只不过他说的这个两天等了一个星期也没等到,祁缘忍不住疑惑,二中的学生主打的就是逆反,像七班这样满腹怨气的肯定不少,之前就有过先例,三个年级的学生一合计,联名抗议,很快就起效果了,怎么这次这么久了还没一点声音?难道大家都能欣然接受吗?
所有改变都得到了落实,没有人抗议,也没有人站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我记得前年因为个什么事要取消崽子们的艺术节活动,三个年级联合起来一反对,两三天就改回来了。这次怎么就……”
“可能和那天开会时候的事有关。”祝程说。
“什么事?”祁缘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但错过了好多。
“就是校长刚说完这些内容,当场就有个老教师站起来说不行,说这样会过度压榨学生,不仅会导致学习效率降低,还有可能广泛引起厌学情绪。”祝程回忆道。
“就是嘛。”祁缘附和,“他这种行为和资本家压榨工人基本没有区别——然后呢?”
“然后,张校长当众对那个老师一番冷嘲热讽,说他这么明白不如过来当这个校长,那个老师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直接就走了。”
“那他这么一来,其他老师就都不敢出头了。”祁缘躺在床上,手扶着额头。
“我不太明白,缘哥。”祝程坐在床边,摆弄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黑鼻子小狗,“这个张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刚来二中,不是应该跟大家搞好关系吗?为什么要搞得老师同学都不喜欢他。”
“他原来在附中当副校长,干的时间可能比王校长在二中当正校长的时间还长,附中的正校长也换过两次,但人从外边调来都轮不到他升职,突然一下成正校长了,肯定想大干一场给别人看看。”祁缘解释道,“虽然二中的水平在全省都排得上号,但比附中还是差了点,他估计是希望下次联考,二中能把附中比下去,这样别人都能高看他一眼了。”
“这很重要吗?”
“分人吧,我就不太在意这些。”祁缘说,“不过他这么想这么做倒也没什么错,只是太急功近利了。”
“不过我觉得对同学们可能是不太好。”祝程仰面在他身边躺下,“这些天我看七班的那些孩子上课总是没精打采的,你也是,我都感觉你每天累了很多。”
除了每天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基本上都变成了在教室,和他的小乔单独相处的时间变少了以外,祁缘自己其实没什么感受,他比较担心的是班里的小崽子们。都是十六七岁最向往自由的年纪,这么硬生生地给套上枷锁,要么折断了翅膀,要么助长了叛逆。
明天有个全体班主任会,他想……
祁缘一骨碌坐起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乔儿,我要是失业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祝程想了想:“你要是失业了,我也不干了,咱们俩一起收破烂去。”
祁缘笑着搂过他:“怎么能让你跟我一起收破烂呢?到时候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呢,白天去捡破烂,晚上再一身脏兮兮地回来——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我啊。”
“不嫌弃不嫌弃。”祝程轻轻一笑,“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祁缘满心欢喜地捧着他的脸,在他额间印下一吻:“一个脏兮兮的吻。”
*
翌日,全体班主任会。
会议室很大,稀稀落落坐了一百来人,早到的要么在低头看手机,要么在小声谈话。张振栋坐在最前面,手边放着茶杯,面前摆着一本每个老师都有的硬壳笔记本。
一般这种场合,很多老教师都会带手底下的实习老师过来旁听积累积累经验,于是祁缘把祝程也给带来了。
该出席的人都到齐之后,会议就开始了。
张振栋喝了一口茶,幽幽开口:“今天这个全体班主任会,主要是为了总结一下过去一周新制度的落实情况……”
这一回祁缘没打瞌睡,强撑着听他的长篇大论,心里边早就默默憋好了一个大招。
上周的落实情况怎么样呢?总体是不错的,就是存在着上课发呆、睡觉,课堂氛围不够活跃等问题。
“今天是12月20号,距离本学期期末考试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在座的各位班主任老师,一定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督促学生把时间打紧,在二中前进的路上绝不落下任何一个人,争取在期末联考中拿下全市第一……”张振栋还在喋喋不休,“另外,我听邵主任讲,二中往年元旦节都会准许学生办什么联欢晚会。针对这件事,我个人的看法是,联欢晚会的本质,不过是让学生玩一整天,对学习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有可能让他们在考前愈加这个浮躁,所以啊……”
他搁下茶杯,扫视全场:“从今年开始,就不要再办了。”
整个会议室针落可闻,隐隐绰绰能听到有人小声地表达抵触情绪,但明面上,还是没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
安静了五秒之后,张校长道:“既然各位都赞成……”
“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