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将死者(六)(2 / 2)
“可以可以,那咱们这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吉祥物的班集体了。”
“咱们七班可不就是非同一般!”
欧漾被这么多人一夸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后脑勺:“我就随便堆着玩啦。”
*
中午太阳冒头,雪就开始融化了,到晚上放学,气温骤降,没蒸发的水又结成冰,覆在路面上,级部主任专门下达通知,让各位老师回家路上都小心点,天黑路滑。
祁缘回家路上开车都比平常慢了些,横竖没什么急事,在路上两人也能聊聊天。
“今天早晨玩得高兴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那么开心。”
“打雪仗真的好玩。”祝程一脸新颖,“我以前都没玩过。”
“喜欢玩雪的话咱们寒假可以去滑雪场,我教你滑雪怎么样?”祁缘笑道,“还可以爬雪山。关于雪好玩的可多着呢。”
一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即使有也都行色匆匆,急着避开夜晚的寒冷。
祁缘慢慢悠悠地,突然灵光一闪,问他:“会开车吗程儿?”
“不知道。”祝程说,“还没试过。”
“你有驾驶证吗?”祁缘问。
祝程摇摇头:“开车还需要证吗?”
“当然了。”祁缘握着方向盘,“你要想开的话,抽时间可以考一个下来,很简单的。”
“感觉还不错。”
“我们……”祁缘想说什么,笑着扭头看向祝程,却看到一对骤然放大的瞳孔。
他随即转回头,迎面一辆吉普车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向他们开过来,祁缘眼疾手快,打方向盘,偏向右侧,给对方让路,在两辆车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吉普车忽然调转车头,从左前方撞过来。
“缘哥——”
祁缘看到一束刺眼的亮光,各种乱七八糟的摩擦轰鸣声一窝蜂涌进耳蜗,视觉听觉霎时都好像丧失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抓身边的人,但还没抓着,那人已经挡到他身前,用身体罩住了他。
“祝程!”
祁缘上身被束缚着动不了,呼吸都似要凝滞,贴这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祝程的心跳。祁缘绷紧浑身肌肉,本能地擡起手,摸索着想护住他的头。
巨大的碰撞声和冲击力同时张牙舞爪扑向他们,天旋地转,祁缘的大脑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行。
他感觉手臂被什么碎片刮了一下,其余地方毫发无损。结冰的地面摩擦力大大下降,车被撞得向后滑行数米,他头晕眼花,看不清眼前,只听见一声闷哼。
祁缘的心脏像被一根绳子吊着扯到嗓子眼。
“祝程,祝程……”
“……我在。”
车终于停住,杂音落下,祁缘睁开眼,方才看清楚。
祝程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双手环抱,一只脚卡在安全气囊和车座之间。
祁缘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回到副驾驶座上,从爬满裂纹的车窗看过去,肇事车辆已经不见了。
他顾不上这些,回过身着急忙慌地检查祝程的伤。
额角严重擦伤,有血流下来,两只手也都挂了彩,他扑过来时来不及解开安全带,肩上估计也被勒得出血。
“我没事……缘哥,都是小伤,不严重。”祝程想找到那辆吉普车的司机,更不忍看祁缘满眼忧虑。
“别说这些没有用的,脚给我看看,刚刚卡在那角落里,不被挤伤才怪。快。”祁缘蹙着双眉,俯身去看他的左脚,没什么大碍。
“另一只呢?”
祝程想躲,但车里这一点逼仄的空间,躲也没处躲。祁缘抓住他的腿,小心翼翼地搭在自己腿上,才这么会儿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外表虽然只破了层皮,但肉眼看上去就知道伤得不轻。
他尽量用最小的力道碰一下祝程的脚踝:“疼吗?”
“……疼。”祝程犹豫了下,实话实说。
祁缘深深呼吸一口凉气,如鲠在喉,盯着他脚踝上的伤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放下去:“去医院。”
“不用……”祝程想拦着他,先找那个撞他们的人。
但祁缘不听,他重新启动轿车,引擎响了两声,熄火。他不罢休,又试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祁缘焦躁又窝火,用力锤好几下方向盘。祝程没说话,安静看着他。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低头平复几秒,复又擡头,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110吗——”
*
“好的祁先生,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肇事车主。”
“谢谢你们,这么晚真是麻烦了。”
“您说笑,这都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警察从医院离开,祁缘才终于得空进就诊室找祝程,彼时医生还在给他包扎脚踝,额角和两只手都已经缠好绷带。
“医生,他这伤怎么样?严重吗?”
“不算严重,就是这只脚要多休养一段时间,你去给他租个轮椅吧。”医生回答,“下过雪路滑,最容易出事,今天来不少马路上摔倒受伤的。”
“是吗。”
祁缘没心思跟他扯别的,看着祝程所有伤处都处理好,才放心去租借轮椅,随后他们离开医院,打车回家。
晚上回来得太晚,池鱼饿了肚子,不满地“喵喵”一通叫,祁缘给它续上口粮,推着祝程进卧室,把他抱到床上歇着,还不忘去热杯牛奶。
“缘哥,你怎么看?”祝程坐在床上,擡头看他,“我说车祸这件事。”
“要论因果的话,我没有头绪。”祁缘站立在床边,整个人没了平时的散漫,“感觉更可能是肇事车临时起意、酒驾,或者疲劳驾驶。”
祝程闷头一口气喝完牛奶,把杯子放到旁边矮柜上。
“我有种直觉。”他说。
“什么直觉?”
“警告。”祝程再次看向祁缘,眼里有恐惧,“我觉得很像是‘他’给我的警告。”
祁缘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擡手理了理他被绷带弄乱的头发,轻声说:“别胡思乱想,‘他’哪会那么神通广大。”
祝程没说话,心里沉沉的。
“赶紧睡吧,这些事明天再说。”祁缘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我说过,咱们会好好地过一辈子。”
他拿起矮柜上的空杯子,转身要走,祝程突然又叫他一声。
“缘哥。我觉得我今晚会做梦。”
“那我应该也会做梦吧。”祁缘说。
“缘哥。”祝程看着他的背影,“我明天要跟你讲讲我的梦。”
祁缘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