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寻因徒(八)(2 / 2)
他就是郁辞?!
意识里的祝程紧绷起来,与此同时却感觉到自己眼睛亮了:“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吗?”
“不要去啊——不要跟他走——”
他整个人十分割裂,仿佛灵魂出窍似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往火坑里跳。
郁辞笑而不语,拉起他的手,带他往别处走去,还未走出两步,祝程便失去了知觉。
昏迷的身体里,祝程的意识却是清醒的,但因为四岁的他闭着眼睛,他看到的也是一片漆黑。
“醒一醒啊——”他焦躁地在无垠黑暗里一个人徘徊摸索,催促自己的身体快醒过来。但他也知道,他看到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自己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一丝一毫。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睁开了眼睛。
祝程看到冰冷的铁门、刺眼的白炽灯、灰色的墙壁,除了这些,周遭空无一物。
这是哪里?
他想动一动,却忽然发现手脚都被锁着,赘在地上的铁链甚至比他的脚踝还粗。
祝程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随后听见自己大声哭起来。
他被自己吵得头疼。
哭着哭着,他忽地听见房门外面也有微弱但此起彼伏的哭声,都是小孩子的声音。
当时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他的意识里是一个清醒的成年人,祝程想起郁辞笔记本里的内容,猜到这里都是Pavlov实验的13个实验体。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郁辞没有在笔记里写实验的内容,但祝程已经预料到,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实验。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里被关了多久,锁链硌得手腕和脚踝发红发麻,还隐隐作痛。他没办法做大动作,就只是靠着墙与墙的夹角,睡了醒,醒了睡。有时候睡醒过来会发现门口放着一些能吃的东西,虽然填不饱肚子,但也不至于太饿。
直到某天他醒着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响声。祝程没有动,然后发现铁门的下方开了一个小洞,大约只有十公分那么高。
他皱了下眉,不知道门外的人在做什么。
下一秒,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那洞里钻进来,蹿得飞快。祝程看出是一只老鼠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躲,但他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自己其实并不害怕。
他看着那只老鼠在房间里跑了一圈,又从那洞里钻了出去。
然后洞被封上,门外的响动便消失了。
祝程眉头依旧皱着,云里雾里,不理解这一行为的意思。
他继续坐在地上发呆,没过多久身上就开始出汗,房间里的温度好像比刚才升高了。他有点难受,提着衣领用手扇风,但这点风与这样的高温相比,根本就是蚍蜉撼树,起不到一点作用。
又过去一段时间,祝程才恍然发觉这房间在持续升温。他热得受不了,手被缚着想脱掉上衣也没法动。小孩子没有太高的忍耐能力,于是开始在地上打滚。
但地面也热得发烫,贴着的皮肤一会儿就变得通红。
嗓子也很快干涩发紧,想喝水的欲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左右无路,祝程实在承受不了了,急得大哭。
“哇啊——啊啊啊——”
意识里的他却急着想把流出来的眼泪灌回去,照这个出汗量,再这么哭下去,只会加快脱水的速度。
但是一个小孩会明白什么呢,遇到困难解决不了就只能哭。
哭了半天他终于发现这么做没有用,爸爸妈妈不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他哭就可怜他,于是停了下来。
头昏昏沉沉的,站也站不住,他只能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过去。地板烫得手疼,衣服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他嘴唇发白,面如纸色,使出剩下的所有力气拍门。
“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求求你们,谁来给我开开门啊——”
嗓子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铁门“哐哐”作响,但根本没有人理他。
祝程感觉出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继续在这个环境里呆下去,距离死亡可能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可是四岁的他估算不出这些,他只知道自己难受,出自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他不停地拍着门求救,慢慢地手落在门上连声音都没有了。
他的意识越来越轻,很快便消散成虚无。
祝程的周围又陷入一片漆黑,又是一段不知多长时间的沉寂,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醒来的时候,除了头有点疼之外,祝程竟感觉不出有其他不适,就好像昏迷前的高温地狱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一样。
还没缓过神来,铁门下的洞就再次被打开,一只老鼠钻进来。
这一次祝程能察觉到自己的心里其实已经产生一定恐惧感了,但还不算多严重,所以看见老鼠也只是往角落缩了缩,目送它离开。
门下的洞被关上,脚步声走远,祝程他抱紧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但意识里,他已经猜到了。高温来过,大概就是低温了吧。
如他所想,不到二十分钟,房间里的温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祝程缩在角落里,把自己挤成小小一团,但无济于事。
身体很快就不受控制地发起抖,他冷得又开始哭,水汽氤氲,睫毛上就结了霜。
祝程只是一段意识,能够见他所见,但在知觉上并不是身临其境一样地感同身受,而是感知彼时自己的内心反馈,所以眼下他只知道房间里很冷,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冷。只是看着四岁的自己手臂上已经冻得黑紫,手指浮肿。
“爸爸……妈妈……”
眼泪还没有流下去就已经结了冰,他呜呜咽咽,张开嘴就能呼出一团白雾。
“好冷啊……我想回家……”
“谁来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他逐渐没有了出声或者动一动的力气,还没有清醒多久,便又浮起睡意。
他并不知道,这睡意其实不是真实的睡意,而是拉扯他的催命符。眼皮沉重得几乎要擡不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
祝程也不清楚自己在这中状态下撑了多久,身上的寒冷突然全都消散了,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感到舒适的温暖袭卷上来,像驱走冬雪的春风,勾着引着,要带他到天堂去。
他闭上眼睛,在完全睡过去之前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