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一(2 / 2)
孟湘湘扶他起来,顺着街道继续走下去,“那乡长还是油嘴滑舌的?”
“是,不过主要原因在于怡王爷即将来访,他怕。”
孟湘湘道:“做了亏心事才会怕成这样,阿渝,你作为延成侯,一定要庇护延洲,不能让他鱼肉乡里了。”
“阿渝明白,长姐放心便是。”
再往前是小乡的另一头,隐约有些骚乱。
孟湘湘捏捏孟渝的肩头,“我给你打了个新的护腕,习武的时候带上,不怕伤到。”
孟渝听完笑起来,模样斯斯文文的,十分讨喜,“长姐上次打的我还没舍得用呢。”
孟湘湘便说:“家里虽难,到底也是侯府,一个护腕不缺的,你情管用,坏了我再给你做。那边怎么回事,青天白日这么闹?”
孟渝道:“莫不是王军收阵,经过此处?”
“赫南关虽近,也不至于闹到乡子上。”
孟渝听闻,将孟湘湘安置在远处,大步奔过去查探。孟湘湘便站在光秃的垂柳下等他。
谁知孟渝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喘着粗气对孟湘湘道:“长姐,是流寇。已经闯在乡子西头了!”
这些年战事不断,流寇也随局势疯长,许多离散百姓抱团聚集,占据山头,自己失了家庭,便毁坏他人谋生。乱世之下,没那么多仁义道德,有的只是自相残杀。
孟湘湘双眉紧蹙,对孟渝道:“你快叫乡里的人躲避,让乡长指派人去守着。”
“那长姐你呢?”
孟湘湘回望一眼,大街上的人已经有些慌乱,这样下去谁都逃不掉,最后都会变成流寇的刀下亡魂。她急促道:“我去疏散民众,从乡南逃,你快些去。”
孟渝只好转身奔去,他一走,孟湘湘便开始召阿沉与她一起,指挥着民众往乡南而去。
隐约远处有叫喊声传来,冰凉的空气拍打孟湘湘的喉管,她挤在人群中,高声喊道:“往乡南跑,自卫军在乡南。”
人在害怕之时总是丧失理智的,互相推搡拥挤下,声音一重高过一重,盖下孟湘湘的声音。
街上的人知道奔走,屋里的人却不知,孟湘湘便挨家挨户拼命砸门,大喊着“流寇来了,快走”,把他们从梦里唤醒。
不知道唤了多少家,也不知道流寇已经到哪,混乱人声完全盖住远方的声音。孟湘湘砸门砸到手掌肿胀,还是拼命一家一家唤着。
小乡人家分布错落众多,她能唤起一家是一家,亦有人听到动静后,无需她喊,自己抱着家当跑出去。
一声爆响,孟湘湘回头,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手持长刀,骑在马上踏过百姓尸体,疯狂厮杀着。她连忙猫腰躲在小摊后,不敢乱动。
那彪形大汉已经杀红了眼,眼前奔逃的百姓就如同待宰羔羊,能跑掉的都已经悉数跑掉,跑不掉的便惨死在他的刀下。他就像个杀人机器,对着马下的人肆意捅过去,鲜血喷涌而出。
孟湘湘知道此时如果自己冲出去,多半是跑不掉,不如躲在这里,卡他视野盲区。
马蹄声与骚乱声逐渐弱下去,孟湘湘心跳越来越快,壮着胆子探头出来,只看到空荡荡一匹马,并没看到那个彪形大汉。她正奇怪那个大汉人去哪,身畔传来一阵细碎哭声。
孟湘湘看去,一个小女孩正蹲在树后,因为受到惊吓浑身战栗,抽泣不止。
她连忙对小女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奈何为时已晚,一片阴影罩住小女孩的身体,彪形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狞笑着拎起小女孩。
小女孩吓得瞳孔放大,哭声憋在胸腔,再发不出一声。大汉手里的长刀就闪着寒光,往小女孩衣衫上蹭了蹭,把未干的血蹭在她身上。
孟湘湘连忙站出来,“她就是个小孩,你不要伤害她。”
闻言,大汉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子,双眼紧眯。
孟湘湘双手藏在袖子中,努力让手不发抖,壮着胆子道:“你们无非是图财,我有钱,你捉我走,然后去延北延成侯府,他们会给你钱。”
大汉嗤笑一声,“我不要钱。”
他说罢丢下小女孩,走向孟湘湘,“我要你们的命。”
孟湘湘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有那么一种人,如果自己遭遇不幸,其他人的一丝一毫幸福在他们眼中都是罪大恶极。眼前的大汉就是这样,在现代称为报复社会,在古代便化为恶寇。
孟湘湘用余光给自己找退路,看到阡陌街巷间有个窄路,便扬声威胁道:“我是延成侯府的长小姐,你若是伤我半分,全延洲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大汉道:“我早就没容身之处了。”
“如果你因为自己受难,就想降罪他人,那你的苦难才真的只是个开始。”
趁他情绪波动,孟湘湘抓起小女孩的手,转身就往方才找好的窄路跑去。她裙子长,又抓着个小女孩,跑起来也麻烦,一时间只能感受到自己胸腔的那颗心不断撞击着,要把皮肉撞碎飞出去。
窄路就在眼前,进入窄路后巷子内四通八达,她总能甩掉那个大汉,谁知小女孩脚上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孟湘湘急得差点骂脏话,忙伸手拉她,那大汉已经追上来,拔刀欲劈。
生死一刹那,孟湘湘下意识把小孩圈在怀里,自己用背挡上去,深深闭上眼。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落下,脸上反而滴上温热黏稠的液体。
孟湘湘睁眼,那大汉脖子上扎着枚短剑,上面的花纹十分眼熟。她想到一个不敢想的人,还未深思,大汉捂着喉咙倒地,露出身后站着的人。
郑子潇一身铁甲骑在马上,气喘吁吁,神情有些错愕,手还维持着掷出短剑的姿势。
他轻扯缰绳,马快速朝孟湘湘奔来,弯腰随手把大汉喉间的短剑拔起,收剑动作极快。然后马蹄经过孟湘湘的身旁,郑子潇一把揽起她的腰身,把她一把揽至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