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六(2 / 2)
孟渝果真从袖袍里摸出根玉簪,递给孟湘湘,“这是长姐丢的那根吗?”
可真的玉簪已经在昨夜被孟湘湘摔碎,眼前这根看似一模一样,实际上是伪造物。
“怎么会落到你那去?”
“我也古怪,一出门地上就有根。”
孟渝见孟湘湘不接簪子,又往前伸了伸手,孟湘湘只得犹豫着接过。
不可能有人知道她月夜摔簪之事,更不可能被孟渝知晓,还能迅速变出根一模一样的出来。
孟渝并未察觉孟湘湘神色的变化,“既然簪子找到,就不要再让这些奴仆兴师动众站在这了,大家都是辛苦人,长姐谅解一下。”
“劳烦诸位,都散去吧。”
眼前的奴仆就这样被驱散,想要查手腕上那道伤就像是大海捞针。
孟湘湘盯着孟渝,想从他尚且稚嫩的脸庞里看出些究竟。她自认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最令人放心,品行举止都是世家子弟里的佼佼,实在是难以往他身上怀疑。
“我还要去巡田,就不陪长姐了。宴席由母亲大人操办,献舞之事……是孟渝无能,让长姐抛头露面,还请长姐不要忧心。”
他说得亦是滴水不漏。
孟湘湘见他要走,脱口而出,“阿渝!”
孟渝疑惑地转身,“长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孟渝不解之意更甚,笑容也云散烟消,“长姐一直庇护孟渝,孟渝一直不敢有半分隐瞒,府中要事都是给长姐过目的,不知长姐为何如此问?”
他越说越凝重,马上就要把事态上升到姐弟感情破裂的地步,神情更像受伤的小狗。
孟渝的确是勤勉又乖顺,孟湘湘只好道:“无妨,是我不好,多心了,你快去巡庄子吧,回来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孟渝躬身行礼后退去,仍是受伤害的模样。
因玉簪一事,孟湘湘昼思夜想,反复把玩手里那根簪子,仍旧想不明白,为何孟渝能凭空变出一根玉簪。她只想到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被人监视着,连月夜摔簪一事都落在别人眼里。这么想下去,她更加害怕,反复检查在那半幅《桃山春景图》,觉得藏在此处十分不安全。
她手里捏着玉簪问阿沉,“城中有几家做玉簪子的铺子?”
阿沉一边擦花瓶一边道:“那可多了。”
“能做这种簪子的有几家?”
阿沉仔细一瞅,“这么精细的难做,我想想……城东的玉玲珑,元苓大街上楼师傅那家,哦,还有竹宣堂……怎么说也有十多家吧。”
“这么多?”
“咱们延北喜玉,自然多呀,小姐怎么问起这个?”
孟湘湘吞声道:“你明日陪我去这些铺子一趟,我想打点好看的首饰。”
阿沉不理解孟湘湘为何如此,却也只好答应。
延北这个地方,天寒地冻,依山傍水,又喜木兰与玉饰,整体下来是个十分风雅的地方。与花浊乱人眼球的纸醉金迷相比,更适合怡情养性。
不愧是喜玉之地,孟湘湘奔走一天,腿都跑断,也未能跑完所有铺子。
早上天冷,婢女们冻得涕泗横流,炭火也暖不起来。
阿沉搓搓手,开始给孟湘湘编辫子。
孟湘湘十分熟练地画眉,给自己挂上柔美娇俏的远山细眉,又搓上胭脂。
“还差几家?”
阿沉道:“还差四家,都离元苓大街远。”
孟湘湘手上动作不停,“无妨,继续去。”
“小姐,今晚侯府设宴,小姐还要献舞,这时候跑出去定会被夫人责骂的。”
“不叫车马就是,走后门,夫人不会知道。”
阿沉继续劝道:“可过会部分宾客就入府拜会小侯爷了,都是外男,小姐撞见怕是有损名声。”
孟湘湘放下眉盒,“他们在庭院里吟诗作赋,我在我的小苑,怎么会撞上?不走一念亭就是了。”
阿沉还想继续劝,孟湘湘便抓着她的手撒娇,“我们混在人群里,装束也朴素些,不会被人发现的,好阿沉,你帮帮我,宴会后我给你放假。”
放假阿沉也得照顾病母,她实际上不是很渴望放假,但孟湘湘难得露出些活泼明媚,她不忍心拒绝,便顺从地答应了。
为避人耳目,她们特地穿得十分不显眼,青布小衣绀青长裙,梳的也是延北女子最寻常的单股长辫,扔在人堆认不出来的那种。
兜兜转转围着延北城走一圈,寒意已经驱散,甚至走出些热。
阿沉抹了把汗,累得讲不出话来,“小姐,眼前那家就是玉玲珑,也是最后一家。”
孟湘湘身子虚,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要走没,亦是有气无力道:“好,进去看看,我们就回府。”
“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啊,打首饰随便找个铺子不就好。”
“寻常铺子怎能打得好,你小姐我啊,得找最好的铺子。”
玉玲珑东家是个中年男子,去年孩子念学受过孟湘湘恩惠,一眼就认出孟湘湘来。
“呦,长小姐,您怎么……”
孟湘湘连忙示意他噤声,“店家,我今日是有事找您帮忙,不要声张。”
店家引她往店铺深处走,说话分外客气,“长小姐有什么吩咐?”
孟湘湘让阿沉在门口守着,自己同店家走进屋,拿出那根玉簪,“这根玉簪是您店里所出吗?”
店家一怔,也意识到事情并非普通的生意,接过玉簪仔细端详。
“回长小姐,这是我店里出的,只不过买主也是侯府的人啊。”
孟湘湘挑眉,“谁?”
“这……”
“这是府上有人擅动银钱买的,您不必担心,说出来也是只帮侯府的忙,侯府会记得您的好。”
店家这才吞吞吐吐道:“是小侯爷身边那个侍从,好像叫正信。”